“簡直就是個跑車。”那人說。
然後傅平安就看到趙光輝把車鑰匙遞過去,那個人上了賓利,小心翼翼關上車門,熟悉了一番,慢慢的把車開出車庫,駛出大門,上馬路試車去了。
“我準備讓老田幫我開車。”趙光輝對其他人說,“他之前不是開半掛的麼
,車技絕對杠杠的,人也細心。”
傅平安一顆心拔涼拔涼的,悍馬車送人了,茜姐的跑車不需要司機,趙光輝的賓利找了專職司機,自己失業了,不過轉念一想,這或許是重用的先兆,就像王俊說的那樣,把洛可可酒吧交給自己打理,也許輝哥就是這麼安排的吧。
……
接下來的發展並不像傅平安預想的那樣樂觀,洛可可酒吧確實來了新店長,隻不過不是傅平安,而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乾練大姐,八麵
玲瓏會來事,據說以前在北京三裡屯開過酒吧,她又招募了新的DJ和調酒師,燈光音響做了新的布局,雖然隻是局部調整,但效果相當明顯,清吧變成了鬨吧,客流量大增,每天酒水的營業額比以前翻倍了。
傅平安心服口服,試想如果換成他打理酒吧,最多能做到維持原狀而已,自己欠缺的知識和經驗太多了,這些經驗也不是通過刻苦讀書就能惡補來的,繼發現父母是普通人之後,傅平安發現自己也是普通人,他甚至覺得自己像黔之驢,除了往頭上砸酒瓶之外,基本上該會的一點都不會,這個發現給他帶來深深的挫敗感。
乾練大姐給傅平安安排的工作是看場子,但是看場子的並不是他一個人,還有一個年紀大的叔叔輩,大家都喊他強叔,強叔告訴傅平安,看場子也是個技術活兒,並不是站在那裡站崗就行的,那叫保安,看場子的應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搭眼一看就知道對方什麼路數,而且要具備很強的應變和溝通能力,交際麵廣,見誰都能說上話。
傅平安又學了新知識,同時自慚形穢,自己雖然號稱什麼鐵頭虎,但實際上隻是一個江湖新人,知道這個名號的多,能把名號和真人對得上的,少之又少。
強叔四十來歲,板寸頭,大肚皮,喜歡運動褲和翻蓋皮鞋的混搭,聽說以前練過八極拳,手上有功夫,來酒吧看場子之前自己單乾,開了兩家洗頭房,用他的話說,整天被派出所掃,提心吊膽的沒意思,也賺不到什麼錢。
傅平安問強叔,怎麼認識輝哥的,強叔不無得意地說,十二年前曾經幫輝弟擋了一刀。
“這一刀的情分,輝弟能記一輩子,他可是個講究人。”強叔追憶當年,微微眯縫著雙眼,感慨萬千。
傅平安卻絕望了,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四十歲時的模樣,能一眼看到頭的人生是可怕的,同時他也明白一件事,馬仔永遠是馬仔,所謂混江湖,隻是一份危險係數很高的工作而已,媽媽說得對,這條路沒前途。
準確的說,趙光輝給傅平安的工作是一份閒差,隻需要按時點卯,在酒吧裡坐著喝酒就行,但他的工資還漲了,每月五千塊。
這錢拿的燙手,傅平安是個識趣的人,自己什麼斤兩是能掂量出來的,現在茜姐退隱,輝哥上位,大批有膽有識的老夥計用起來不但順手還默契無比,但是鑒於茜姐的麵子,輝哥也不會辭退自己,這就需要自己主動點了。
江湖傳聞,趙光輝找到神秘靠山,融資一個億,還拿了價值三十億的國家重點工程項目,現在多少人巴結他都找不到門路,整天在外麵忙的見不著人影,陳茜也跟著作陪,傅平安已經好幾天沒見著茜姐了,聽說她給小輝辦了轉學手續,不再上寄宿學校,到市區一家重點小學走讀了,茜姐回歸家庭,每天都是親子時間,這樣一來,連家庭教師這條路也走不通了。
驅使傅平安辭職的原因還有另外一個,十月中旬的時候,他在酒吧裡見到了老同學李根,昔日的對頭現在見麵還挺親切,傅平安拿了一瓶芝華士和李根對飲,李根說哈爾濱那個案子你聽說了麼?
這案子傅平安當然知道,哈爾濱有個糖果酒吧,一群下班的警察和幾個社會青年起了衝突,青年們先動手,而後被反殺,鬨出了一條人命,網上輿論嘩然,數次反轉,說什麼的都有,還流傳開“你知道我舅舅是誰?”的梗。
李根說:“那次在網吧,要不是你,我就跟人乾起來了,真打起來收不住手,不說他死就是我亡,上了大學之後我才知道後怕,傅平安,我感謝你救命之恩。”
兩人碰杯,乾了,李根環顧周圍,說你混得不錯啊,以後在外麵遇到事情,提你的名字好使不?
傅平安笑道:“不好使,我在這也隻是暫時的,騎馬找馬,找到好工作就換。”
李根說:“我覺得也是,年紀輕輕的,學點技術才行,對了,我爸那邊需要人,他是做房地產開發的,你願意的話,我幫你介紹一下。”
傅平安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當米蟲吃閒飯
的日子太難熬了,哪怕這個資曆是用命換來的,他才十八歲,不可能一輩子躺在四個啤酒瓶砸出的功勞簿上過日子。
夜涼如水,傅平安躺在陽台改成的臥室裡,輾轉反側,他明白自己的江湖路已經到了儘頭,妥善又不傷和氣的辭職是一門藝術,輝哥和茜姐都是重義氣的人,所以他需要一個恰當的理由,重讀就是最好的借口,他還擔心自己麵對麵辭職的時候會露馬腳,於是起床開燈,寫了一封懇切的辭職信,預備明天托店長交給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