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老司令很自然的拿起酒瓶子,咣咣咣倒滿了兩杯,一杯擺在自己麵前,一杯推給傅平安,很自然的問道:“小鬼,你說這鴨脖子應該怎麼吃?”
傅平安想了想,其實不是在想怎麼吃鴨脖子,他當然知道老司令口中的鴨脖子指代的是美國兵,這個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他想的是老司令為啥要和自己拚酒,這種老式玻璃杯容量不小,一杯足有一兩五,這一口下去,絕對上頭。
如果田阿姨允許老司令飲酒,那家裡肯定常備有酒,而且不會是很差的酒,起碼茅台五糧液級彆,不至於讓勤務兵去買二鍋頭,而且老司令看到二鍋頭的時候兩眼放光,有種詭計得逞,獵人打到狐狸的感覺,這很不對勁,這不是拚酒,而是騙酒。
“這鴨脖子,有兩種吃法,心急氣躁的可以哢哢嚼碎了吃,連肉帶骨頭渣子一起咽下去,有耐心有時間不怕辣,就細細的把每一絲肉都剔出來,連骨頭上的辣味都舔得乾乾淨淨,一點不給敵人留下。”傅平安緩緩說出自己的答案,老司令挑起大拇指:“小鬼,高!”
“當年我們打美國佬就是連骨頭帶肉和著自己的血一起咽,慘烈啊,那時候我是副營長,帶著一個加強連打阻擊,美國佬坦克開路,飛機重炮轟炸,我們的戰士都不是被槍打死的,身上沒傷,七竅流血,那是被重炮硬生生震死的啊,後來打越南,我已經是師長了,風水輪流轉,小鬼子往咱們這邊打一發炮彈,立刻十倍還回去,大炮啊大炮,真正的戰爭之神啊。”
老司令感慨完,伸手去拿玻璃杯,但是杯子卻被傅平安眼疾手快搶走了。
“首長,田阿姨同意您喝酒麼?”傅平安問道,當他看到老司令臉色變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是我的勤務兵,不是她的公務員,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現在以東山守備區前司令員的身份命令你,把杯子給我!”老司令提高了聲調。
傅平安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對於很多病人,醫生都會建議戒煙戒酒,老司令已經是古稀之年,過量的煙酒都會影響到健康,田阿姨肯定嚴格禁止煙酒存在,這個將軍府裡,當家做主的並不是老司令,而是田阿姨,自己第一天來,可不想因為喝酒的事兒被攆走,他雖然不樂意當公務員,但更不願意被攆走。
不過想到老爸也經常偷偷拿酒喝,傅平安又有些心軟,要不趁著田阿姨不在,給老司令喝一口?
可是已經晚了,隨著轉動門把手的聲音,田阿姨進來了,一眼瞥見桌上的二鍋頭,勃然變色:“誰買的酒!”
傅平安答道:“報告,我買的。”
田阿姨怒道:“老司令不能飲酒,你還給他買這麼多酒!”
老司令說:“小田,是我讓他買的,這個小鬼很機靈,居然被他發現了,硬是沒讓我喝一滴。”
田阿姨這才注意到細節,兩杯酒都被傅平安控著呢,這個小兵初來乍到的,能意識到老人家不宜喝酒,還硬是不給首長酒喝,說明這個兵心細膽大,正是自己需要的人。
“把酒倒回瓶子裡,處理掉,家裡不允許出現除了鴻茅藥酒之外的任何酒。”田阿姨變得語重心長起來,“老司令戎馬一生,各種傷病都有,再喝酒抽煙那是害了他,小傅,你做得好。”
傅平安做公務員的第一場危機就這樣化解於無形,他看著老司令吃完飯,洗刷了飯盒,等老司令睡了午覺,才去服務社買了兩包方便麵,回警衛連宿舍用熱水泡了當午飯,聽班長程國才講了一下老司令家的事。
老司令大名叫做熊太行,河北人,1930年出生,打過抗美援朝,抗美援越,自衛反擊戰,1987年授銜少將,當時東山守備區還是正軍級單位,後來降級為正師級,所以熊司令是守備區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將軍,他的一號院也被成為將軍府。
現在這個田阿姨,比熊司令小二十多歲,早先是保健護士,熊司令喪偶之後續得弦,老夫少妻,自然寵的不像話,將軍府的一切都是田阿姨當家,在大院也是一號人物,連現任司令員都得尊稱她一聲田姨。
“田阿姨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很好相處的。”程國才說話滴水不漏,傅平安沒在他這兒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但他並沒覺得什麼,如果程班長上來就說彆人的八卦那才可怕呢。
下午,傅平安繼續來到一號院值班,田阿姨和保姆帶著他上上下下熟悉了環境,了解了需要做的工作,說是將軍府,倒有些農家樂的感覺,後院有池塘和菜地,還搭著小型的薄膜大棚,家裡養了一條狼狗,一群雞,一群鴨,就差喂豬了,公務員的活兒除了照顧老司令之外,就是伺候這些牲口和菜,遛狗喂雞澆菜地,外帶打掃衛生洗衣服。
“老司令喜歡吃夥房的大鍋菜,但是不能多吃,每周最多兩次,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藥,這裡有一個清單,你照著來,按時按量,一定要準確無誤。”田阿姨將一張單子交給傅平安,上麵列了一長串,全是熊司令需要服用的補品,要什麼冬蟲夏草西洋參,深海魚油腦白金,看了都眼暈。
“還有每個月要送老司令去檢查身體,有病沒病都要住幾天院,讓醫生好好檢查,打打吊針,衝衝血管什麼的,有好處。”田阿姨絮絮叨叨交代著,“最重要的是不能抽煙喝酒,每周喝一次鴻茅藥酒,每次不能超過一兩,這個酒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