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並沒有對任何人聲張自己的疑惑,相反他更加沉著冷靜了,在自由活動時間走進了醫院的圖書館。
圖書館藏書不多,但都是精華,主要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給病人看的消遣類圖書,世界名著、武俠、讀者文摘故事會之類,另一半截然不同,是給醫生看的專業書,各類精神疾病方麵的著作,其中不乏外文版書籍,醫生們在體製內就要寫論文,考試,評職稱,專業書籍少不了。
傅平安在浩如煙海的專業書籍裡找到一本自己需要的,中華醫學會精神科分會編寫的《CCMD-3中國精神疾病分類與診斷標準》,他先在圖書館裡簡單翻閱了一下,基本了解精神病的分類。
按照CCMD的的診斷標準,精神病分為腦器質性精神病、軀體疾病所致精神病、精神活性物質及非成癮性物質所致精神障礙、精神分裂症、抑鬱症、狂躁症、癔症等,這樣解釋似乎還不夠簡單直白,傅平安用自己的方法將精神病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受傷導致的精神病,比如腦外傷腦出血腦腫瘤,臟器受傷導致的腦供氧供血不足,代謝物堆積電解質不平衡,這些都會讓大腦失控;第二類是受刺激導致的精神病,包括不限於中毒、酗酒成癮、目睹慘烈事件,受虐、失戀等。
在3374醫院,早期病人以外傷型為主,士兵在戰場上傷到了頭部或者臟器,當年的醫療條件有限,保住了命卻留下後遺症,有些傷員瘋瘋癲癲的,家也不能回,就隻能在精神病院頤養天年,但這批人基本上都去世了,現在的病人以後者居多,比如辛子超和舒靜宇,明顯沒有外傷,是心理刺激導致的精神障礙。
診斷精神病的一個重要依據是病人對社會的認知是否和大眾一致,從這方麵來看,辛子超是妥妥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他對自己的身份認知都是錯的,但舒靜宇就不一樣,他似乎屬於偏執型精神病,妄想狂類型。
通常來說,精神病人服用的藥物以抑製劑和阻斷劑為主,控製病人的血壓和大腦活躍程度,服了藥的病人應該是病懨懨的無精打采的,如同閹了的老貓,隻有抑鬱症患者反之,抑鬱症患者需要補充5-羥色胺再攝取抑製劑,5-羥色胺是一種可以產生愉悅情緒的神經遞質,簡而言之,調節5-羥色胺水平可以治療抑鬱,但精神類疾病的產生和治療機製並沒有那麼簡單,即便長期服用藥物,也不能保證治愈。
傅平安看了一堆書之後的結論是:醫生給舒靜宇用錯藥了。
明明是妄想狂,該抑製他的大腦興奮度,卻像是服用了興奮劑一樣,三天三夜不睡覺,壓榨最後一絲精力,這難道是刻意為之,為了科研用藥物催發舒靜宇的大腦保持病態的活躍。如果真的這樣,用不了多久,舒靜宇的大腦皮層就會受到永久性傷害,成為腦器質性精神病性,這是會死人的。
傅平安被自己的想法嚇得汗流浹背,如果是真的,那醫院就不是醫院,而是魔窟。
他想把這本《CCMD-3中國精神疾病分類與診斷標準》借走看的時候,管理員丟給他一個登記本,上麵有以前
借這本書的人留下的簽名,前一個是舒靜宇,再前一個是辛子超。
“我又不想借了。”傅平安說,將書還了回去,離開圖書館的時候,他感覺管理員陰森森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背上。
傅平安想去探視舒靜宇,被告知病人在休息,禁止任何人打擾,他又去了教室,一切都停留在舒靜宇暈厥前的狀態,黑板上洋洋灑灑寫了大堆的算式,以傅平安當前的數學造詣,依然是分毫也看不懂,他不禁沉思,在計算機發達的當下,每秒運算多少億次的大型計算機比人腦快了不知多少倍,為什麼還要舒靜宇進行人力演算麼,很快他就想通了,計算機隻會算,不會想,首先得有科學家給計算機製定一套公式,才能輸入海量數據進行計算,而舒靜宇乾的就是製定公式的作用,沒有任何計算機能夠替代他。
那麼這滿黑板的符號字母到底意味著什麼,傅平安拿出手機將黑板上的內容拍了下來,他不懂,不代表彆人不懂,互聯網拉近了世界的距離,任何問題都能在網上找到答案。
中午吃飯的時候,傅平安和辛子超坐在一桌,剛想問他原委,辛子超隻說了兩個字:“照做。”
傅平安感覺自己進入了某部懸疑片現場,而且是最懵懂最無知的一個配角,在劇情中往往是最先掛掉的那個人,但他已經騎虎難下,再加上強烈的好奇心和不服輸的精神,內心深處他竟然有些躍躍欲試。
飯後,傅平安來到醫生辦公室門前,敲門沒有人應答,擰了擰門把手,沒鎖,他開門進去,王醫生不在,一個危險的念頭突然冒出來,他走到檔案櫃前,打開抽屜,想尋找舒靜宇的病曆卡,翻了一圈也沒找到,估摸著現在都是無紙化辦公了,檔案興許在電腦裡。
王醫生的電腦是開著的,但是設置了開機密碼。
破解XP係統的開機密碼對傅平安來說不是難事,但王醫生隨時會開門進來,這讓他有一種做間諜的刺激感覺,心臟砰砰跳,卻又欲罷不能。
強行重啟,進入安全模式,使用超級管理員賬戶重設,順利進入電腦,檢索舒靜宇的名字,果然出現一個檔案,上麵有舒靜宇的照片和履曆,傅平安掃了一眼,隻看到舒靜宇的上校軍銜,走廊裡的腳步聲就傳過來了。
當王醫生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傅平安正在自己屋裡拖地,頓時樂了:“小傅,你閒不住啊,你是病人,這些工作有清潔工負責。”
傅平安說:“在基層時間長了,眼裡都是活兒,對了王醫生,舒靜宇怎麼樣了,我想去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