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輝點了支煙,將江湖上的典故慢慢道來,王三寶草莽出身,表麵憨厚,其實狡黠無比,八十年代跟著當年真正的大佬做跟班,耀武揚威的,外號騷包,後來大佬被判了死刑,騷包也改頭換麵當了個體戶,從廣州批發牛仔褲和遊戲機賺了第一桶金,後來又倒騰過鋼材物資之類,乾些投機倒把的勾當,積累資金到一定程度,開了一家洗浴中心,這才是他真正發跡的開端。
“王三寶的大酒店前身就是個洗浴中心,後來把炮房改成了客房,越做越大,他這個人很精明,不吃獨食,每年賺的錢裡,起碼要拿出六成來打點各方麵,深耕淮門官場二十年,關係網盤根錯節,所以他這個生意才能一直乾到現在不出事,保護傘太多了。”趙光輝搖搖頭,表情看不出是羨慕還是鄙夷。
“咱們也沒想把他扳倒。”陳茜說,“就事論事,誰也彆欺負誰,誰也不是好欺負的。”
趙光輝說:“沒錯,千萬不能小瞧王三寶,也彆太把他當回事,平安現在是省一級的人大代表,又是部隊的一級英模,王三寶不是傻子,不會輕易動他,但也不會把他當回事,話說回來,人大代表對平安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榮譽,隻能保護自己,並不能當做武器來打擊彆人,”
陳茜說:“這貨精著呢,如果是沒啥背景的學生,早讓他弄進去打殘了,家裡還得另外賠錢,對付不同的人,王三寶會有不同的手段招數,我相信以他的脾性,絕不會善罷甘休。”
傅平安說:“他還能把我家裡人怎麼著麼。”
陳茜說:“不會,越是混社會的人,越懂法律,他對你不敢這麼搞,因為你真敢去殺了他,但是他會拿起法律武器,請律師打官司,讓你焦頭爛額,疲於奔命,總之呢,你跟他講法律,他就跟你耍流氓,一旦你比他還狠,他就開始和你講法律了。”
傅平安心中有譜了,搞定這件事,必須要付出一定代價。
“茜姐,能不能安排我和王三寶見一麵,聊幾句。”傅平安說。
“你這份膽氣可以。”陳茜讚許的點點頭,“和當年一樣勇敢。”
陳茜說的是零八年傅平安在洛可可酒吧往頭上砸了四個酒瓶的往事,但那是特殊情況下的突發事件,傅平安作為陳茜的小弟在大姐遇到危難時的仗義之舉,這回身份不同,事情也不同,傅平安是作為獨立的一方,和王三寶分庭抗禮,平起平坐談事情。
“平安和當年不一樣了。”趙光輝說,“一級英模,海島蛟龍,省人大代表,鬨呢?王三寶能比麼,他算個雞毛啊,我說個他的事兒啊,他那輛邁巴赫看起來老牛逼是吧,外麵新車要賣到近千萬了,其實他的車是水貨贓車,在HK偷的,鋸成兩截用大飛走私過來,重新焊接起來,右舵改左舵,這車從來不敢上高速,也不敢去外地,為啥,不結實啊,出事就掛,沒合法手續,去外地就讓查扣。”
傅平安哈哈大笑,陳茜卻說:“彆光吹牛,你說說到底這事兒該怎麼辦?”
趙光輝說:“不管多大官位,多高身份的人,做事必須符合兩
點,要麼合法,要麼合理,這個法就是現行的法律製度,這個理,就是民間的法,老百姓心裡的法,是公序良俗,是傳統道德,而兩者並不是任何時候都統一的,舉個最簡單淺顯的例子,血親複仇,在對方鑽了法律漏洞的情況下,一個人親手報了殺父之仇,那麼他肯定犯罪了,但是老百姓不認為他犯罪,覺得他是個爺們,東生打人這個事兒,按照法律嚴格來說,打掉兩顆牙就可以判了,但是這案子的事實情況並不清楚,沒有人證,沒有視頻監控,東生說是王天一自己摔的,王天一說是東生打的,不管怎麼樣,是兩人衝突中把牙搞沒了,這麼大點事,判刑就過了,賠錢解決是最合理,最快捷的方案。”
陳茜說:“說了半天還不是和最初的解決方案一樣,這也要對方同意才行啊,現在王三寶放話出來要把人辦進去呢。”
趙光輝說:“他不同意,就想辦法讓他同意。我覺得平安出麵可以搞定這個事兒。”
……
王三寶狡兔三窟,他有三個常住的地方,一是旗下威尼斯大酒店的總統套房,二是市中心的大平層,三是郊區的獨院,他老婆多,孩子多,但兒子隻有一個,就是今年上高二的王天一,王三寶四十歲才有了這個兒子,老來得子溺愛無比,捧在手裡都怕化了,可寶貝兒子居然被人打到滿地找牙,門牙都掉了兩顆。
牙齒掉了是不能再生的,隻能種假牙,等於破相,兒子這幾天都沒去上學,一直在家裡發脾氣砸東西,要死要活的,當爹的豈能沒點反應,如果是沒啥背景的野小子,打個招呼就徹底辦死了,關到拘留所裡直接捂死,誰也查不出誰乾的,但是對方還有點背景,是趙光輝陳茜兩口子罩的,聽說那孩子的哥哥當年是陳茜手下馬仔,和親弟弟一樣的關係,這幾天來一直在拉鋸,本來以王三寶的能量早就搞定了,不巧事發地點所屬派出所裡沒關係,托人也遞不上話,就一直拖到現在。
此時王三寶正在酒店套房裡和朋友打麻將,牌桌上有張彥軍,還有自己禦用的侯律師,談起這個事兒,張彥軍滿不在乎道:“寶爺你真是老了,這點事還猶豫啥,辦他,我記得那小子,就是前兩年在酒吧裡,往頭上招呼了四個啤酒瓶的愣小子,還號稱什麼鐵頭虎,依我看,找幾個外地的,在他家門口等著,一悶棍打倒,套上麻袋扔河裡去,齊活。”
侯律師說:“以前能這麼玩,現在可不行,且不說滿街都是攝像頭,這小子的身份也不簡單。”
張彥軍說:“說來說去不就是個退伍兵麼,立過功受過獎又怎麼樣,部隊又不
能護他一輩子,好吧,套麻袋不行,那就找車撞,車禍總行吧。”
侯律師說:“四哥,如果是普通退伍兵,辦也就辦了,他是拿了一級英模獎章的英雄,還真沒法辦。”
張彥軍說:“英雄怎麼了,英雄就不開車了?英雄就不過馬路了?遇到車禍誰也不想啊,那是天上掉下來的災。”
侯律師說:“四哥,你消息可能有點滯後,傅平安現在是省人大代表,公安都不能隨便抓他,必須經過省級人大批準才
能動他,咱們要動他,彆管用什麼法子,那都是捅了天了,咱們和氣生財,沒必要招惹這種人。”
張彥軍說:“那就任由他們欺負咱大侄子?牙都掉了啊寶爺,不能忍啊。”
王三寶多年老江湖,豈能看不出張彥軍在故意搓火,這小子和趙光輝有仇,想借刀殺人呢,他不動聲色,似乎談論的事情和自己無關。
侯律師說:“人大代表不是不能動,但是要瞅準機會,比如他去嫖娼被抓現行,比如他犯罪被拿到證據,那不用找任何關係,走正規途徑就能解除他的人大代表資格,依法處理,可是這小子還真沒啥死角,不說彆的,就說他掰斷剛子的手指這事兒,按理說犯法了吧,可人家有軍殘證,什麼應激症,彆說打傷人,就是打死了也不過賠錢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