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被剛回家的劉康乾看到,他目送囚車離去,也許再見表哥,就得十年以後了,還沒等他唏噓完,淒厲的警報聲響起,一輛救護車來到樓下,護士們帶著擔架進門,把王永芳抬了出來,這是大院自備的救護車,所以來的及時,劉康乾家門都沒進,也上了救護車。
醫院留觀室成了老劉家聚會的場所,熊茹來了,王建兩口子也來了,連日理萬機忙的劉風正也回來了,一家人相對無言,唯有歎氣聲。
一個原本風風光光的大家庭,就這麼一步步的敗下去,大伯突然離世卻保全了名譽,可大姑一家人卻是身敗名裂,現在外麵什麼傳言都有,大姑父成了綠帽王,大姑和孫玉琦的緋聞人儘皆知,曹子高買凶殺人,強X高中女生,惡名滿天下。
最開心的莫過於熊茹,這位大兒媳難掩幸災樂禍之情,還故意問王建:“小王,想辦法疏通疏通,把你大姐和大姐夫弄出來唄。”
王建垂頭喪氣:“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案子誰也插不上手,是中央下來的調查組。”
王永芳無大礙,早就蘇醒過來,長籲短歎,再無以往的風采,她低聲說:“都怪那些人……”具體是誰,她卻說不出名字來。
劉鳳萍說:“要我說,是咱們家流年不利。”
王建說:“對,流年不利,小人作祟,回頭我找個高人來看看,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做一場法事能修補一下。”
看他們煞有介事的樣子,劉康乾覺得可笑又可悲,明明是因為曹子高觸犯法律,因為大姑父貪贓枉法,卻要怪什麼流年不利,小人作祟,就憑這個不端正的態度,老劉家算是沒戲了。
劉風正業務繁忙,他安慰一下母親就離開了,出了病房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張印刷精美的票來,這是在淮江大劇院舉辦的歌舞劇表演,很時髦的玩意,票是朋友送的,引起劉風正注意的並不是節目本身,而是印在票上的人像,歌劇團的創始人郝清芳,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青蔥歲月。
是去,還是不去,劉風正拿捏不定。
劉康乾走出病房,冷冽的空氣讓他格外清醒,他開始意識到一個問題,家庭能帶給他的優勢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就像表哥那樣,曹子高是被父母的身份地位毀掉的,如果他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工人,至少他能太太平平的過日子,不至於淪落到監獄裡,自己也是這樣,本來覺得生在貴胄之家,投身仕途有這麼多親戚幫襯著,廳局級指日可待,現在想想才知道多麼幼稚。
前路漫漫,唯一能依靠的是自己的拚搏和才華。
……
大批政法係統官員落馬,其中不乏當年嘉德資產案的深度參與者,劉劍豪更加寢食難安,他終於想通了,來到檢察院自首,負責接待他的正是李秀承。
嘉德資產案的本質,其實是侵吞國有資產,因為嘉德資產自有資金隻有一億,當年價值六億的大廈拍賣隻得了一億,另外五個億被很多人瓜分,郝嘉德公司破產,自己橫死,但銀行損失更大,可奇怪的是涉案銀行卻從來沒有提出過異議,可以想象銀行高層也參與了分贓。
問題來了,當年的銀行高層,現在已經是金融係統的副省級官員,而且風頭正勁,拔出蘿卜帶出泥是辦案最頭疼的事情,如果帶出另一顆蘿卜,那就更頭大了。
果不其然,李秀承將筆錄送上去之後,就杳無音訊了,上級不可能給他任何說法,但嘉德資產案剛揭開一角,就再次蓋上了蓋子。
李秀承心灰意懶,他五十歲的人了,早已失去了上進的動力,進專案組也不過是為了報仇而已,現在大局已定,他也就沒必要廢寢忘食的工作,要把時間留一些給兒子了。
今天是李信出院的日子,雖然氣溫很低,但陽光燦爛,附中的同學們來接李信出院,看著一張張青春洋溢的麵孔,李秀承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還有希望。
一隻手搭在李秀承肩膀上,是傅平安。
“恭喜。”傅平安說。
“同喜。”李秀承說。
傅平安笑了,他想起一個小時前和劉國驍的對話,劉國驍問他,有沒有興趣畢業後成為紀檢戰線上的一名新兵。
“我是失學青年,沒有畢業之說。”傅平安這樣回答。
“你這樣的大好青年,是不會失學的。”劉國驍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就離開了。
幾分鐘後,傅平安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南京國際關係學院,一個是江東政法大學,如果他願意,下學期就可以入學,從大三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