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山一樣高的浪,見過大海上最燦爛的煙花。”傅平安將後背亮給穀清華看,“這是那場戰役留給我的紀念。”
穀清華記得這龍紋身,她曾以為傅平安誤入江湖,但此時仔細觀察,才知道傅平安整個後背都是燒傷痕跡,龍紋是跟著燒傷疤痕文的,她研究過東亞文化,中國的龍,朝鮮半島的龍,日本的龍,在細節上是有區分的,傅平安背上的龍,嚴格來說是蛟,而且是典型的朝鮮古典式樣,聯係到傅平安會說北方口音的朝鮮語,更加引人遐思。
374戰役是軍事機密,傅平安對彆人從來隻字不提,但是今夜他一定要說,這些話他無數次在夢中,在幻想中對穀清華說過,今天終於夢想變成現實,一切都無憾了。
“後來呢?”穀清華問道。
傅平安腦子一陣混亂:“後來,那四個戰友全都犧牲了……我在醫院住了很久之後退伍了,組織上給我安排了工作,去城管局開車,我沒去乾,去學校乾了一段時間的後勤,還帶過學生,再後來我……就到了深圳。”
再看穀清華,已經睡著了,這回是真睡著了,帳篷外雨還在下,帳篷裡其他四個人或醒或睡,一盞小小的應急燈還亮著,雖然還有千言萬語,傅平安也隻能暫且擱在肚子裡,鑽進睡袋休息,海上救人極其消耗體力,很快他也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身上很沉,睜眼看去,是穀清華八爪魚一般趴在自己身上,雖然她體重輕,但是總保持一個姿勢壓著也不舒服,胳膊都麻了,正想慢慢往回抽,穀清華醒了,四目相對,互相注視了一分鐘,穀清華鑽進了傅平安的睡袋,緊張的渾身顫抖,這時同帳篷的人翻了個身,驚的兩人不敢再動,就這樣隔著衣服緊緊抱著,直到一聲槍響傳來。
清晨槍聲,宿鳥驚飛,同伴們懵懂醒來,揉著睡眼互相問發生了什麼。
緊跟著又是三聲槍響,傅平安招呼大家穿衣服隱蔽,沒人居住的島嶼上突然響起軍用步槍的槍聲,這肯定不是打獵,也不會是演習,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
小夥伴們慌手忙腳爬起來,緊急清點人數,果不其然,又少了兩個,美國人和韓國人不見了。
“麥克是專門拍鳥的,他一定是去山上拍鳥了。”有人說。
麥克就是那個美國人,脖子上經常掛一台尼康相機,鏡頭一大堆,這座島嶼比374島大很多,島中部是個小山包,覆蓋著原始森林,有鳥類棲息,他們隻占用了東向的海灘,因為擔心山上的蛇蟲就沒上去,麥克去過南美,對這個根本不在乎,昨天就躍躍欲試要上山來著,至於韓國人,那是麥克的小跟班,兩人經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很快,韓國人連滾帶爬從山上下來了,渾身上下被荊棘刮得都是血口子。
“快跑,恐怖分子。”韓國人哭喊道。
“麥克呢?”
“不知道,我們分頭跑的。”
所有人都慌了神,出來野營怎麼遇到這麼多事,這些年輕人並不是書呆子,而是動手能力極強的背包客,平均每人都去過十幾個國家,見多識廣,應變能力超強,但也沒遭遇過恐怖分子。
“哪國人,穿什麼衣服?”隻有傅平安保持著冷靜。
“東亞人,穿便服,拿M16,美軍用的那種。”韓國男人都服過兵役,這也是他能先逃回來的原因。
“你們看見什麼了?”傅平安繼續追問,他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恐怖分子不會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搞事。
“我沒看到,是麥克,麥克用長焦鏡頭拍到了什麼,他把卡給我了,自己帶著相機往另一個方向跑了。”韓國人拿出一張存儲卡來。
老套的劇情,但卻是最合理的邏輯,傅平安當機立斷:“把卡給我,所有人上橡皮筏離開,打電話報警!”
危急關頭,再沒人質疑傅平安的安排,他們慌忙抬著橡皮筏下水逃命,傅平安囑咐道:“分開走,越遠越好,他們可能有船。”
又對韓國人說:“你當過兵,和我一起留下救麥克。”
韓國人頭搖的像撥浪鼓。
傅平安料他也不會留下,就是故意逗他而已。
俄國人到是條漢子,表示要留下,傅平安回絕:“海島上的事,不用外國人幫忙,我自己搞定。”
生死關頭,沒人矯情,也沒人添亂,大家拋棄所有物資,乘三個橡皮筏下水,奮力劃槳離開島嶼,衛星電話穀清華拿著,她的母語是中文,負責打電話報警。
傅平安隻穿了條沙灘褲,他隨手在篝火旁拿了一把切烤肉的刀就走進了叢林,海島環境和槍聲讓他進入了臨戰狀態,腎上腺素急劇分泌,身體各項技能瞬間爆表,腦海中各種技能菜單瀑布一般出現。
手癢,技癢,心癢難耐。
但是在小夥伴們眼中,他的背影卻像個孤獨的刺客,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穀清華打電話報警,這裡所處位置歸珠海市香洲區,因為是遠離陸地的離島,地方派出所管不到,隻能找武警管理的邊防派出所,好不容易找到邊防派出所,可是武警的快艇趕過來最快也要半小時。
“希望他能撐到警察趕到。”穀清華焦急萬分,深深替傅平安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