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彆墅設施齊備,空調冰箱,按摩浴缸,躺在涼棚下看無敵海景,高興了就在透明的海水裡遊一圈,這不是尋常旅遊的配置,這是度蜜月的規格。碧水青天,椰林沙灘,最好的時間,最好的人,一切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正當柔情蜜意到了最濃的時刻,老董來敲門了。老董說:“哥們,我可不是故意的,出事了,邵老失聯,之前發出了求救信號,漁民一個小時前報告給警察的,我也是剛接到電話。”傅平安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邵老七十多歲的人若是出了事,那可是國家的重大損失,現在任何事情都得先放下,營救邵老十萬火急。老董的信息並不詳細,隻知道邵老租的漁船已經失去船舶信號了,也許是沉沒了,天色已晚,海上搜救很困難,沒有當局的支持完全辦不到。傅平安隻能動用非常手段,他一般不願意使用特權,但到了這個關頭也不得不用了,一個電話打給瑪竇,幾句話就搞定了,海軍會連夜派出救援船和飛機搜索營救,另外調了一架直升機來這邊接傅平安。軍隊在首相的親自指揮下,效率極高,二十分鐘後直升機就到了,機上搭載著兩棲特種部隊的軍人,在海洋和叢林中他們都是不折不扣的王者,直升機降落,旋翼還在轉動,穀清華要跟著去,傅平安擺擺手,示意她留下等消息,然後彎著腰匆匆跑過去爬進機艙,直升機拔地而起,消失在海平麵儘頭。邵老出事的海域在西島以南五十海裡處,這和此前掌握的坐標嚴重偏離,天知道他怎麼突然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今夜多雲,看不到月光,海麵無風三尺浪,茫茫大海搜索一艘漁船何其艱難,動用了十幾艘船,兩架固定翼飛機,三架直升機,輪番在出事海域搜索,一夜過去了,沒有任何發現。不祥的念頭出現在傅平安的腦海中,也許邵老和同學們葬身魚腹了吧,海上遇難最難搜救,那真是大海撈針一般,沉到未知的海底,根本找不到。正當他準備請求瑪竇進一步派更多船和飛機來的時候,忽然一架飛機傳來消息,在一座無人島上發現煙柱,這肯定是有人在求援,於是直升機飛了過去,果然在沙灘上看到有人用紅色泥巴擺出的三個大大的字母:SOS。直升機懸停在沙灘上方,叢林裡跑出來幾個人,其中兩個正是傅平安的同學。傅平安跳下來,第一句話就問:“邵老呢?”旋翼轟鳴太吵,同學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但是能明白他的意思,一指叢林,邵老在樹下衝他招手,安然無恙,傅平安一顆心才放回肚裡,跑過去要背邵老上直升機。“我不走。”邵老說,“在這個島上有重大發現。”傅平安說:“先回去檢查一下身體,再來不遲。”邵老說:“我沒事,好得很,帶酒了麼,得喝一杯慶祝一下大發現。”傅平安問:“發現什麼了,您老這麼興奮。”邵老說:“鄭和留下的痕跡。”老頭戴上遮陽帽,拿起手杖:“扶我起來。”傅平安扶著邵老往海灘走,聽他講述奇遇,原來邵老手上有一份明代遺留的檔案,他是根據檔案下南洋考古的,但是檔案記載不詳,根本無從查找,昨天他突然有所頓悟,猜到了地圖方位,於是讓漁船南下,可是夜裡與另一艘船相撞,船頭漏水,幸虧下沉的比較慢,船上救生艇完備,所以才流落至此。“和你們相撞的是什麼船?”傅平安很惱怒,海上遇難,互相救助是基本的道德規範,怎麼能撞了船就走呢。“夜裡看不清楚,剪影是一艘三桅船。”邵老答道。傅平安一個激靈,三桅船是歐洲大航海時代到工業革命時代使用的船型,作為帆船,它幾近完美,幾乎沒有改進的空間,在無邊的暗夜裡出現一艘幾百年前流行的帆船,撞擊之後悄然離去,難道是遇到了幽靈船?邵老興致勃勃,絲毫沒受到沉船的影響,他走到海灘的儘頭,站在一塊岩石上,用手杖指著海水說:“你看下麵是什麼?”傅平安看了一眼就驚呆了,清澈透明的水下是一條木製的棧橋殘骸,甚至能看到木質連接處的榫卯結構,這是中國人的手藝。“島上看看吧,會有更大的發現。”邵老不顧年老力衰,硬是現在就要探險,傅平安趕緊先把水壺拿出來說您喝點水,邵老看看他說:“島上有泉水,水質優良,我已經喝飽了。”這確實是重大發現,但一時半會根本探察不完,在傅平安的苦苦勸說之下邵老終於答應先行離開,修整後再來考古,於是一行人上了直升機,返回東島基地。邵老安然無恙的消息傳來,同學們都放了心,但是愉快輕鬆的旅遊也到此為止了,接下來要乾活了。瑪竇聽說中國曆史學家在星馬台的無人島上發現了鄭和艦隊的痕跡,高度重視,派了一艘商船加一架水上飛機配合考察,除了邵老的學生們,還另有二十名本地工人可供差遣。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亂了傅平安的安排,水屋浪漫蜜月變成了無人島上的苦差事,好在穀清華完全理解,她也是跟著導師來考察的,私人的事情隻能暫時擱在一邊,等忙完了工作再聚。這座島嶼並不算小,直升機繞島大致測量了一下,大約有五平方公裡,要知道南沙群島中最大的太平島也不過0.43平方公裡,此島相當於十個太平島,植被茂密,海灘也不錯,隻是距離主島太遠,所以無人居住,更無駐軍,也沒有領土領海的爭端,是一片無人問津的海外仙山桃源。有本地工人掄著大砍刀開路,考古進程順利了許多,他們在島嶼較高的位置發現了人工留下的痕跡,被藤蔓纏繞包圍,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柵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傅平安起出一根柵欄仔細查看,這根木頭四尺多長,紫黑色,下端削尖,入手極沉,試著用匕首去削,去除表麵腐朽後,赫然見牛毛紋金星,這很有可能是八百年以上的極品紫檀!傅平安將柵欄交邵老,觀察後結論一致,這是紫檀木的枝杈。“可惜了,戶外風吹雨淋加上海風腐蝕,廢了。”邵老翻來覆去看著木頭,“可以車不少手串哩,這根廢木頭也值個幾十萬。”重大發現激起了大家的興趣,繼續尋找紫檀木柵欄,但是其他柵欄的用料卻不全是紫檀,看來是順手而為,拿到什麼就用什麼。邵老順著柵欄的遺跡走了一圈,判斷這是一個月營,古時候軍隊紮營有講究,若在無險可依的平原就紮方形營寨,若有山就用半圓形依山而建,稱為月營,合格的營寨應該外圍有一圈壕溝,但是年頭太久,壕溝已經被歲月填平。繼續前行,來到營寨的核心位置,果然有木頭搭建的房屋若乾,因為大多數已經坍塌所以暫時無法計算數量,中間最大的木屋用料紮實,曆經幾百年風雨依然屹立,隻是遍體雜草,如同一座綠野中的陵墓,已經完全看不出房屋形製。傅平安正要開門,被邵老喝止:“注意禮貌。”這是進彆人的屋子,哪怕是幾百年前就死了的人的屋子,也要敲門打個招呼才能入內,邵老準備的齊全,先焚香禱告,念念有詞,然後才讓傅平安進門。為防暗器機關,傅平安小心翼翼的用一根長木頭去推門,卻發現門紋絲不動,早就被百年藤蔓纏的密不透風了,用砍刀都砍不動,幾刀下去,從山牆的破洞飛出一群蝙蝠,忽閃著黑色的翅膀遠去,現場增添不少詭秘的氣氛。工人從船上拿來柴油鏈鋸,這玩意無堅不摧,很快將門上的雜物處理乾淨,雙扇大門頗有古意,推門不開,大概裡麵用門閂鎖死了,有人還要舉著鏈鋸上,被邵教授阻止。需要一個人爬進去把門打開,這樣才能不傷害文物,工人們都不願意自告奮勇,加錢也不願意乾,隻好讓身手最好的傅平安上。傅平安戴上防毒麵罩,從蝙蝠飛出來的破洞鑽了進去,屋裡漆黑一團,他扭亮熒光棒,適應了黑暗,室內的地上積了很厚的蝙蝠糞便,屋子正中央擺著一口棺材,北向是一張桌子,到處蜘蛛網密布。棺材蓋沒完全合上,傅平安走上前去,看到半蓋的棺材裡躺著一具屍體,準確的說是一具骨骸,身上的衣物鎧甲被熱帶的潮濕侵蝕的非常嚴重,骷髏頂著一個宋明風格的鳳翅盔,盔纓沒了,盔體和身上的甲片一樣繡的快成了渣渣了。傅平安在棺材前停留片刻,默默致哀,然後打開了門閂,先將屋裡陳年的瘴氣放出去,然後才讓邵老一個人進來,人不能進的太多,以免破壞現場。邵文淵走進屋裡,先雙手合十禱告:“叨擾了。”然後戴上手套,示意傅平安拍攝記錄,後者頭盔上架著gopro相機,持續拍攝中,邵老小心翼翼從死者身上取下一枚象牙質地的腰牌,說道:“嗯,這人是一個千戶,姓傅,說不定是你的祖先呢。”傅平安說:“那這位千戶大人為什麼會在這裡?”邵老說:“答案就在島上。”天才本站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