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母歎了口氣:“可惜啊……”至於可惜什麼,她沒具體說,穀父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老兩口都是知識分子,見過世麵,對人身參的很透,女兒確實優秀,而且過於優秀,試問天下能配得上哈佛女博士的能有幾人,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紮克伯格的,再說真找個洋女婿也未必是良配,老兩口曾經在馬薩諸塞州住過一年,終究還是不適應,女兒能找個中國女婿,沒弄個金發碧眼洋小夥,甚至黑小夥,他們已經偷笑了,學曆低點就低點吧,忍了。
穀清華帶傅平安參觀了自家的書房,三居室的房子,主臥老兩口住,次臥留給女兒回家探親住,還有一間改成書房,書架上滿滿當當都是書,看得出穀父涉獵頗廣,而且很有深度。
“伯父是個技術型官員。”傅平安說。
“我爸其實是個偽裝成官員的知識分子,他原本在大學裡教書,後來被調去當法語翻譯,國企給的待遇高嘛,就留在深圳了,再後來又進了政府機關工作了一段時間,直到退休。”穀清華隨手拿出一本書翻了翻,放回原處,“你看,我爸把所有的書都包上牛皮紙的書皮,書脊上寫書名,根據種類和開本大小排列,處女座的強迫症啊。”
傅平安的目光被書桌上的一個檀木把件所吸引,說:“伯父喜歡檀木的話,回頭我送他一些。”
穀清華說:“我替他謝謝你了,走,我先帶你去酒店開個房間,把行李放下。”
傅平安說:“不住家裡啊?”
穀清華嗔道:“想得美。”
酒店就在隔著一條馬路的秦淮河畔,兩人在酒店稍坐了一會,等到下午四點半,差不多該出發去外婆家了,穀家沒車,穀清華打了一輛滴滴商務車,一家人同車前往,路上穀父給傅平安講述著南京六朝古都的悠久曆史和人文風貌,穀母忍不住說:“人家小傅可是曆史係研究生,你就不怕班門弄斧麼?”
傅平安笑道:“我主攻東南亞史,對南京曆史還真是不太了解。”
車沿著中山路向北,經過新街口,到鼓樓路口左轉,進入一條林蔭大道,冬天的法國梧桐葉子還沒落儘,略有蕭瑟之意,傅平安看了一眼路牌:北京西路。
這條路上民國時期的小彆墅小洋樓多,省級機關單位多,最終商務車停在一扇黑色大門前,能住這種有年頭小洋樓的人,級彆一定不低。
“你外公是乾什麼的?”傅平安輕輕問了一句。
“我外公去世了,外婆以前做過省xx總局的局長。”穀清華說。
傅平安明白了,這是乾部家庭組合,去世的外公一定級彆更高,也許是開國將領級彆的。
小洋樓紅磚外牆,古色古香,甚至還掛了一個保護建築的銘牌,院子裡種著幾株銀杏樹,樹蔭亭亭如蓋,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停在樹下,看輪廓應該是s級。
這裡就沒有穀家的那種書香氣和賓至如歸的感覺了,傅平安還沒進門就感受到一股威壓撲麵而來了,進了客廳,沙發上站起一個人來,外形俊朗的大長腿帥哥,比傅平安高半個頭,修身的白襯衣和西褲穿在彆人身上就是房產中介或者保險推銷,穿在他身上就是男模,就是霸總。
“姑父姑媽,清華。”霸總招呼道,目光落在傅平安身上,“這位是?”
“我男朋友,傅平安,這是我舅舅家的孩子,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喬宇森。”
在和喬宇森握手的瞬間,傅平安感受到一股來自於情敵而不是表大舅哥的敵意,雖然掩飾的很好,但對於一個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來說,很容易察覺到。
喬宇森衝樓上喊:“外婆,老爸老媽,姑媽一家人來了。”
樓上下來三個人,外婆滿頭銀發,精神矍鑠,衣著樸素,但是身上那種老派高級乾部的氣場相當強大,舅舅和舅媽就差點意思了,隻能做到貴氣逼人。
分賓主落座後,外婆也沒客套,直接進入查戶口環節,先問傅平安是哪裡人,父母都是乾什麼的。
傅平安如實作答:“我是淮門人,父母都是當地輕紡廠下崗工人,下麵還有一個弟弟。”
外婆哦了一聲,又問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我在江大讀研,業餘做點小生意。”傅平安能懂那一聲哦的意思,乾部家庭講究個門當戶對,自家是寒門,對不上這樣的高乾家庭,老太太擺明了瞧不起自己哩,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懶得急於表現自己的成就,反正也就見這麼一回,以後是和穀清華共同生活,又不是寄人籬下住在這充滿陳腐氣息的小洋樓裡。
外婆也懶得再問什麼,接下來的時間是舅媽和喬宇森的麥霸時間,娘倆都很有表達**,閒扯中不自覺地就帶了信息量,舅媽經常周遊列國,在盧浮宮前跳過舞,在芭堤雅和人妖合過影,在紐約逛過第五大道,在倫敦喂過鴿子,家裡愛馬仕絲巾足有幾十條,每次拍照都不重樣,喬宇森是南大碩士畢業,自己開了一家公司,業餘喜歡打高爾夫,舅舅更不得了,是廳級乾部退休,又被某大型企業返聘,年薪七位數,總之一家人檔次非常高,高到傅平安高攀不上。
忽然,舅媽笑眯眯來了一句:“小時候宇森經常說,長大了要娶妹妹,現在妹妹不要你咯,妹妹就要被外人拐跑咯。”
這種話小時候說說還算有趣,現在孩子都二十大幾奔三了,而且外甥女帶著男朋友上門,做舅媽的提這話茬可不怎麼友好,傅平安覺得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說的,應該有其深意,這家人,有點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