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樂言在心裡問自己:你敢要嗎?
攸關和張寅打賭的事早就傳開了,如果他打賭贏了,真的留了下來,他一個能力普通的回收員根本比不過。彆說是攸關主動給他,就是把那些東西擺在眼前,讓他自己去拿他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資格。
他咬著下唇,求助地看向餘縱,想讓對方看看攸關的真麵目有多囂張跋扈。
結果餘縱根本不看他,目光像濃稠的膠水黏在攸關身上。
米樂言的心一沉再沉,知道自己沒有勝算了。
嘴巴上還是不饒人,“你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現在囂張個什麼勁,彆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牢你費心。”攸關專往他的肺管子上戳,“你跟梁牧是同事吧,所以也是跑外出任務的?那我得提醒你一句,外麵那麼危險,你死了我都不會死。”
米樂言被攸關那副“我是真的在關心你的”表情氣炸了。
攸關無視他噴火的雙眼,回頭對其他人道:“走吧,我快困死了。”
走過轉角,他忽然停下,“彆以為我剛剛是在幫你說話,我不過是煩他罵我。還有我警告你,彆再靠近我。”
話是對餘縱說的,卻是特意讓高助理聽見的,免得他困惑自己和“梁牧”突然變好的關係。
看著逐漸走遠的幾人,米樂把一肚子火氣吞回到肚子裡,背靠在牆上,借由那冰冷的觸感強迫自己冷靜。
細想起來,他的情緒完全可以平和一些的,要怪就怪那個人太囂張!太討厭!
他閉著眼睛深吸口氣,安慰自己,還有機會和梁牧談的,畢竟他們住在一個宿舍不是嗎。
誰知道,當天夜裡梁牧竟然沒有回來。
彼時,餘縱站在攸關宿舍的床邊,守著睡著的人。
攸關實在是太累了,躺下後不久嘴裡就發出細微的鼾聲,意識中漆黑一片。餘縱從進門後,就一直沒有挪過位置,聽著攸關的呼吸聲盯著窗外。
漆黑的樹林中,時而有風刮過。
攸關或許不知道基地在水下,但餘縱知道。一個創造於水下的封閉空間,哪來的風?
餘縱的目光閃爍了下,從凳子上站起來,眼眸移動時恰好看見對麵那間宿舍的窗簾動了一下。
窗簾被一隻白皙的手拉開條縫,隨即是一隻眼睛。
有人一直在偷看這邊。
他回頭看向睡成死豬的青年,在心裡歎了口氣,攸關恐怕沒有發現這件事,否則早就告訴自己了。
注視太久容易被攝像頭另一邊的人察覺,餘縱收回視線,再次看向安靜的樹林。
敏銳的聽力穿過隔音牆壁,捕捉到了一陣摩擦聲。
唰啦,唰啦。
就近的樹被什麼摩擦過,不仔細分辨,就像被微風拂過。
張寅是特意把攸關安排在最靠裡的這排宿舍的,恐怕為的正是讓他和樹林中的東西接觸。
夜裡十點,高助理在外麵敲門。
攸關睡得太死,還以為是做夢,翻身用枕頭把腦袋蒙住,嘴裡哼哼唧唧地喊著“煩死了煩死了”。
餘縱:“……”
第一次看到攸關這一麵,餘縱忍不住笑了下,他俯身,指尖撥開蓋在青年頭上的被子。正欲把人叫醒,忽然看見青年的嘴唇動了動,似在囈語。
餘縱魔怔似的,想靠近聽聽他到底在說什麼。
兩人的距離不斷拉近,青年的呼吸帶著濕熱的潮氣,鑽進餘縱的耳朵裡,像被人用舌尖軟滑的舌尖輕輕觸了一下。
餘縱咬緊牙關,猛地直起身,低頭看了眼自己下麵。
艸。
他背過身走回窗邊,看著外麵的茂密的樹林平複自己。
敲門聲停頓了大約有兩分鐘,餘縱手腕上的聯絡器突然響了,高助理的聲音傳出來,“你的一言一行全在監控中,彆公私不分。現在,立刻去把人叫醒。”
餘縱半點不覺得臊,走上前去,一把抽走了攸關的枕頭。
青年的腦袋落到床上,一下子就醒了。餘縱用枕頭遮住下半身,低啞的聲音道:“高助理通知我們去實驗室。”
攸關睡懵了,還沒有完全清醒,看到陌生的臉和熟悉眼睛組合在一起,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你離我這麼近乾什麼!”他抓著被子往床腳挪,一雙腳剛好露出來,乾淨圓潤的腳指頭動了動。
熱血從身體裡躥出來,餘縱自己整個人滾燙,他強迫自己穩住思緒彆想岔了,“高助理一直在敲門,應該是試驗有結果了。”
攸關鬆了口氣,對餘縱道:“你後退,不,你出去,我要起床了。”
“都是男人,怕什麼。”
“……”必須承認,主角很有戲劇天賦,這副無賴樣仿佛本色出演。
攸關指著門口,拔高了音量:“滾出去!”
餘縱冷嗤一聲,摔上門。
攸關進入衛生間,很快就洗漱完畢走出來,他穿著高助理之前送來的白大褂,整個人神清氣爽。
高助理把人打量一通,“你倒是不怕。”
“有什麼可怕的?”攸關將衣服袖子拉得平整一些,笑著道,“大家以後就是同事了。”
高助理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生物研究部門內,之前沒出現過的研究員全來了,將入口堵得水泄不通。見攸關過來,他們齊齊朝兩邊退讓出一條路。
攸關麵色自若的從中間經過,張寅站在那台基因融合儀器旁。見到青年後,他被光線照得黯然的臉亮了幾個度。
早期胚胎已經成型,在營養劑的加持下,於短短十個小時內長成了成年□□頭大小,隱隱能分辨出一點人形的輪廓。
一旁的研究員激動道:“三四個小時前胚胎就已經成型了,我們本來想去叫你,可是張總說你太累了,讓你多休息休息。攸關,你的程序太厲害了,精準的截取了不必要的基因片段,減小了二者相融時的互斥性。”
“胚胎成長非常迅速,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一早就能有新生嬰兒大小了!”
攸關笑著點點頭,問道:“所以營養劑中到底有什麼成分?”
“這個嘛……這是種植部門的機密,我們也不知道。”
狗屁才不知道,不過是不想讓他知道罷了。攸關沒有表現出不滿,他走到張寅的正對麵,“對這個結果還滿意嗎?”
“滿意。”張寅看向其他人,“從這一刻起,攸關正式加入我們的組織。另外,我希望你去見一見我們的最高意誌,當然,他也非常想見見你。”
攸關求之不得,有種要初刷大boos的興奮和緊張,他鄭重地點點頭,“榮幸之至。”
看他這麼上道,張寅露出滿意的笑容。
胚胎漂浮在透明的淡黃色液體中,像在母體中一樣緊緊蜷縮成團。攸關的掌心落在玻璃上,感覺到裡麵的液體震了一下。
水波平靜,胚胎沒有任何異樣,讓他不確定剛剛是不是錯覺。
收回手,他向張寅申請道:“能由我來負責他嗎?”
張寅:“會有專人負責。”
攸關想了想,“那我可以經常看望他嗎?”
“你想做什麼?”
“他是第一個由我親手創造出來的失敗品,我想看著他長大。”攸關看向胚胎的眼神慈愛到了極點。
其餘研究員麵麵相覷,無法理解這種想法。
失敗品對於他們來說隻是消滅低等人類的武器,他們強忍著心裡的厭惡研究出這些怪物已經很艱難了,根本不可能把他們當做寵物看,更彆說是孩子了。
可是這個人……
想起給攸關的起的代號——異種之母。
難不成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個男媽媽?
來搞笑的吧。
張寅微抬高下巴,看向攸關的眼神變的玩味,“看著他長大?”
攸關:“有什麼不對嗎?”
“也不是不可以,或許我們也可以試一試這種方法……”
張寅的話意味不明,令人摸不著頭腦,可這是對於毫不知情的外人而言。攸關已經知道他們的計劃,內心沒有過多驚訝。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明知故問:“什麼這種方式,那種方式?我怎麼聽不懂。”
“不懂沒關係。”張寅首肯了他的請求,“我批準你每天看望他三次,其餘時間不得靠近。”
“謝謝張總。”攸關兩腳並攏,就差敬禮了。
張寅搖了搖頭,“我還是習慣你叫我名字。”
“對了,我什麼時候去見最高意誌?”攸關適時的表現出一點好奇,“之前逃亡的時候聽何塞說起過最高意誌,他到底是什麼?”
“他是我們心裡的豐碑,是指引,他可以是萬物,也可以是我們的靈魂。”有研究員迫不及待地說道。
整個一無腦吹。
攸關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很無法理解。
張寅:“明天下班後,你在這裡等我,我帶你過去。”
“好。”攸關重新回到容器前,彎下腰,目光對準胚胎輪廓還不太圓潤的小腦袋。他定睛仔細分辨,隱約可見一點突出的部位,是額頭。
下方的鼻子尚未成形,嘴巴的形狀也不明顯,那張臉就像一團橡皮泥,隻有時間的雙手能改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