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1 / 2)

虞妙琪才掌家不到一月就收買了許多仆役設下此等毒計,更有降雪甘願為她赴死,其蠱惑人心的能力可見一斑。虞思雨害怕老祖宗和大哥也被她蒙蔽,在樹下直繞圈圈,不時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探看。

“想偷聽那就去吧。”虞襄朝池塘裡撒下一捧魚食,漫不經心的說道。

“可是馮嬤嬤和馬嬤嬤在門口守著呢,我不敢。”虞思雨對兩位嬤嬤十分懼怕。

“你去,她們不會阻你。”虞襄揮揮衣袖。

兩人湊在一塊兒竟沒有吵起來,也沒暗中爭鋒相對,此情此景當真百年難得一見。直到了這會兒,虞思雨才真正了解到虞襄的性子有多麼直率,你對她客氣,她亦對你禮讓三分;你對她好,她也對你好;你對她掏心剜肺,她便報以全心全意。

與這樣的人相處無疑是最舒服最安全的,不用害怕哪一句話說錯就得罪了她,然後在背後捅刀子。當然,她若是當麵報複回來,雖然讓人頗為難堪,可過了就過了,絕不會記恨。

憶起過往種種,虞思雨搖頭歎息,少頃擔憂的問道,“就算證實了我並未與方誌晨交換定情信物又如何清白毀在他手裡,怕還是要嫁給他。萬萬想不到他竟是這種人。”

“就憑你那榆木腦袋,想不到的事情多了。”虞襄嗤笑。

被噎得滿麵通紅,虞思雨也隻冷哼一聲,並不反駁。以前總聽虞襄罵自己榆木腦袋她還不服氣,如今看明白了想通透了,自己都覺得自己蠢,要不怎會哭著喊著要嫁進方家那種醃臢地兒,甚至不惜自毀清譽。

虞襄見她表情消沉,安撫道,“你且放心,哥哥絕不會讓你嫁給方誌晨那種人渣。哥哥職位特殊,是皇上用來與各大世家抗衡的棋子,這就注定了侯府女兒不能與世家大族聯姻。若是我雙腿完好,頂了天也隻能嫁個毫無根基的寒門士子,並不會比你好到哪兒去。老祖宗已經儘力替你安排了一條最穩妥的出路,並非不愛護你。高攀不如低嫁,你背後立著永樂侯府,立著虞都統,嫁進夫家還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偏你喜歡作踐自己,一個勁兒往那高門大戶裡鑽,寧願給人伏低做小卑躬屈膝也不願令自己活得痛快。”

虞思雨這次聽得十分認真,沉默良久後喟歎道,“原來如此,卻是我誤會老祖宗和大哥了。你說得沒錯,低嫁比高攀確實好得多,活著痛快。”

“低嫁這種事也不一定都能過得舒坦,也得你自己開眼,挑一個有擔當有能力有責任心的良人,看得準了,這輩子也就得靠了。像你上次挑那李家公子,百無一用竟還擺那麼高的譜兒,嗤”虞襄不屑的冷笑。

虞思雨以前覺得虞襄嘴巴毒,字字含針,句句帶刺,心態放平和以後才發現她簡直字字珠璣,從不妄言,不免笑道,“妹妹說的是,我早該聽你的,否則也不會選來選去又選中一個沒良心的畜牲。”因與虞襄相處的久了,她自己沒發現,旁人卻看得清,以往性子也與虞妙琪一般虛偽造作,這些年來竟慢慢往潑辣裡發展。

她不是玩宅鬥的料,撒潑罵人卻成了一把好手。就這性子,嫁入高門有可能被陰死,嫁入低戶卻絕不會受欺負,也是虞襄有方。

兩人略說了幾句心裡話,都覺得關係陡然拉近了很多。虞襄撒完一捧魚食,拍拍手掌道,“去聽吧,聽完跟我講講,我這椅子笨重,還未靠近哥哥就該聽見了。”

虞思雨欣然點頭,偷偷摸摸朝正廳靠近,馮嬤嬤和馬嬤嬤果然對她視而不見。兩人防得本也不是她,而是虞襄,就怕裡麵吵起來把兩人的身世抖落出去,徒惹她傷心。

林氏對著兒子跟老太太做了一通情緒激昂的發言,意思有兩個一,不管虞思雨是不是被陷害的,都得趕緊嫁給方誌晨然後遠遠離開京城以平息此次風波;二,虞襄殘害姐妹,心思歹毒,又兼之不是虞家血脈,應該立即備車將她送到鄉下莊子裡去,日後再不能回。

虞品言和老太太麵無表情的聽著,虞思雨卻氣炸了肺,恨不得立刻衝進去把林氏生撕了。虧事發那天她還為林氏和虞妙琪對自己的維護感激涕零,卻沒想到這兩個賤人背轉身就朝自己狠狠紮刀。若是此次有幸留下,她必定要讓兩人付出代價

轉而想到虞妙琪的把柄也等於虞襄的把柄,公開來虞襄也討不了好。她掙紮半晌,終是把浮現在腦海中的惡念抹除。

廳中,虞品言放下茶杯冷聲開口,“你說完了沒有說完了本侯就說兩句。”

林氏坐回原位,強撐氣勢訓道,“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難道欲憑身份壓人對著我也一口一個本侯,難道忘了是誰懷胎十月將你生下你這個不孝子”

“確實忘了,那麼久遠的事誰還記得本侯隻記得本侯乃老祖宗親手撫養長大,這條性命乃襄兒幾次三番救助,沒有她兩就沒有本侯今日。你莫要拿輩分來彈壓本侯,豈不知虞家庶支偏房俱是本侯親手覆滅,虞家人的血,本侯手上沒少沾。”他曲起指節叩擊桌麵,沉悶的聲響似直接撲入胸口鑽入心房,叫人瘮的慌。

林氏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虞妙琪更是慘白了麵色,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發起抖來。連族人都能血刃,虞品言的殘暴程度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想。若是叫他查到一切都是自己主使,可該怎麼辦

虞妙琪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懊悔當中,悔不該將臟水潑到虞襄身上,否則哪會引出這許多風波。

虞品言也不去看林氏母女的表情,徐徐開口,“一個月前,府裡有二人告假,一個是金氏的二女婿,一個是回鄉探望病重母親的小廝周同。因襄兒可憐周同孤兒寡母無依無靠,臨走時贈銀二十兩。那周同的屍體不日前已被本侯找到,乃被人一手掐斷脖頸而亡,棄屍於山澗當中。巧合的是,本侯派去揚州查探的部下在長江下遊也找到一具斷了脖子的屍體,死法與周同一般無二。下手如此乾淨利落,可見行凶之人受過專門的軍事訓練。若是本侯沒有記錯,金氏,你的二女婿原在本侯麾下效力,因酒後殺人被杖刑八十趕出軍營。他慣常的殺人手法便是鎖喉。那周同想來便是你們欲往襄兒頭上潑的第三盆臟水,隻等再過幾天就派人前去尋屍,然後嫁禍襄兒殺人滅口。”

金嬤嬤滿頭虛汗,手腳發軟,結結巴巴道,“侯,侯爺說得這些事奴婢全不知情。”

虞品言也不理她,繼續道,“才歸家月餘,虞妙琪還沒有本事讓一個丫頭對她儘忠至死。這降雪確也算枉死。一個月前她外出采買,被與之同行的金氏女兒哄騙到荒郊野外,讓金氏的大女婿奸淫了,還扯下她肚兜言及以物易物,否則便將這等醜事宣揚出去。降雪無法,明知是死局還不得不往裡跳。虞妙琪,本侯向來自詡手段狠辣,卻沒料你一介女流之輩竟也能將人算計到這等絕境。你很好。”

他轉臉,朝僵坐在一旁的虞妙琪看去,雖口吐讚言,表情卻十分陰鷙。

老太太閉眼捋動佛珠,不停吟誦往生咒。

門外的虞思雨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鑽上頭皮,駭得肝膽都快裂了。三條人命,輕輕鬆鬆就算計了三條人命,且還隻在十四歲的年紀。想想自己十四歲的時候都在乾些什麼,頂多也就給虞襄搗點亂添些堵,害人性命的事兒莫說乾,就連想都不敢想

跟虞妙琪比起來,虞襄簡直太純良了自己之前百般訛詐虞妙琪的行為就等於在懸崖邊緣行走,一個不慎就會被她害得粉身碎骨萬劫不複虞思雨用力揉了揉胸口,這才把滿心驚恐壓下去,不知不覺間額頭沁出許多細汗。

廳中,虞妙琪強裝鎮定道,“人都已經死了,話還不是由著大哥說我知道大哥偏疼虞襄,可也不能偏疼到這種地步,證據確鑿了竟還顛倒黑白替她開脫,反誣賴到我頭上。我與大姐姐平日裡極為交好,有什麼理由要害她反倒是虞襄”說到此處她頓了頓,舉起一隻手信誓旦旦,“大哥說的那些事我並沒乾過,我敢向佛祖起誓若是我乾得,便叫我天打雷劈墜入煉獄,永生永世不能為人,生生世世淪為畜牲”

老太太猛然睜眼,目光如炬的朝她看去。

虞品言淡聲道,“將是我乾得改成是我指使恐怕更為貼切。”

虞妙琪抿唇,再次發了一遍毒誓。她本就不信鬼神,隻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莫說發兩遍,就是發百遍千遍她也不怵。

老太太看向她的目光越發陰冷,捏佛珠的手背爆出條條青筋,可見已忍耐到了極限。

偏金氏是個沒眼色的,也緊跟著出言反駁,“侯爺有所不知,我那女婿告假是因為把腿摔斷了,怎麼可能千裡迢迢跑到揚州去殺人這些事真與二小姐和奴婢一家無關,還請侯爺明鑒。”

“你不似林氏,是個足不出戶的,應不至於連本侯是乾什麼的都不知道。”虞品言眯眼冷笑,“本侯斷案無數,豈會看不出連新傷舊傷的區彆。對了,忘了告訴你,你兒子、女兒、女婿、孫子、外孫,連帶一應親族,這會兒都在侯府地牢裡關著,因受不住酷刑,該招的不該招的已經全都招了,還簽了字畫了押。之所以等到現在才戳破,不過想更為清晰的看看虞妙琪是何等樣人。不愧是我虞品言的妹妹,果然心狠手辣”

此話一出滿堂皆寂,唯餘林氏主仆牙齒打架的咯咯聲。少頃又是一聲絲帛迸裂的悶響,老太太手中的佛珠乍然斷成兩截,檀木珠子劈裡啪啦朝四麵八方滾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我的壕們,也感謝所有的朋友,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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