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敏因著處事寬和公正,從不刁難秀女,也不會攔著不讓新人進宮,是以在宮廷內外的名聲極好,連帶瓜爾佳氏在京城的貴婦圈中也很吃得開,這會一聽皇太後為了讓科爾沁貴女走後門進宮,居然拿話堵自家閨女,頓時一股子邪火就冒了出來,本以為皇太後是個寬和慈愛的,沒想到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貨色!
宜敏見瓜爾佳氏真的生氣了,連忙為她拍背順氣,寬慰道:“額娘消消氣兒,女兒是個什麼性子您還不知道嗎?誰給我氣受,我就絕不會讓她好過!皇太後越是看重這些貴女,到時候就會越失望!如今皇上對科爾沁可是忌憚多於信重。
尤其這回太皇太後的所作所為徹底讓皇上寒了心,豈會那般輕易讓皇太後如願,隻怕皇太後做得越多錯得越多,女兒不怕她動,就怕她不動!”不動如彌勒佛的皇太後才是最難對付的,相反有所求的人就有破綻可尋。
多畢聞言頓時眼前一亮,搓著手諂媚對宜敏道:“敏兒,四哥就知道你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你快說說有什麼計劃,到時候哥哥也好湊上一腳,這段時間可把哥給憋壞了。”
自從三藩平定之後,他們兄弟幾個可是閒得發慌,難得一次木蘭秋獮偏偏就他不能去,若能從妹妹這裡探點口風,說不定他也能找些事情乾呢!
蓋山最是見不得兒子那副不正經的模樣,恨不能一腳踹過去,大聲嗬斥道:“臭小子,讓你知道了又怎地?你就是留守京城的命,就算有什麼計劃,也沒你的份兒,好看的:!如今木蘭自有老大他們幾個在,你少湊熱鬨,沒事給老子好好呆在軍營裡監視其他世家的動向,可彆讓在這節骨眼上捅出簍子來!”
宜敏接到多畢求救的眼神,笑著安撫道:“阿瑪莫要動氣,這事兒我已經詳細交代過承瑞和賽音察渾了,隻是怕泄露消息,叮囑讓他們隻能當麵告知大哥,再由大哥掌總處置,如今大哥那兒肯定已經安排妥當,便是說說又有什麼打緊的?事情是這樣的……”
宜敏詳細地將自己的大部分計劃告訴了家人,除了涉及到暗部的那部分被她隱去了,不是不相信家人,而是一種自保的本能,暗部所為都是見不得人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危險越大,何況她不想給家人帶來不必要的負擔,馬佳氏的男兒就該是鐵骨錚錚的熱血男兒,不應被這等陰私之事玷汙了身心。
蓋山和瓜爾佳氏聽了宜敏的計劃麵麵相覷,沉默了良久,蓋山歎息道:“敏兒此計自是極好的,隻是會不會太過冒險了,畢竟這等步步算計的連環計,隻要有一個環節出錯,必將功虧一簣,甚至還會引起各方人馬的警覺,以後再想設計可就難了。”
瓜爾佳氏聽了也是連連點頭,但是一想到女兒時時刻刻活在這樣步步算計的日子裡,就心中擔憂揪通不已,生怕女兒有半點不慎危及自身,她寧可少算計點兒也不希望女兒有事。
多畢卻對父母的謹慎不以為然,撇嘴道:“阿瑪額娘太過多慮了,妹妹的計劃看似冒險,但是成功的可能性極大,不說那三位長公主本就分屬科爾沁左右翼,根本麵和心不和,
就說阿圖長公主本人,仗著有個太皇太後的生母,在科爾沁完全是橫行霸道,連端靖長公主和永安長公主的麵子都不給,這兩位在京城沒了倚仗,不得不對阿圖長公主曲意討好,可這兩位畢竟是孝端文皇後嫡出,豈會甘心永遠被一個庶出公主踩在腳下? ”
宜敏笑著接口道:“四哥所言極是,孝端文皇後和太皇太後之間的恩怨恐怕這兩位長公主隻是略有所知,畢竟她們畢竟出嫁太早,恐怕不可能想到孝端文皇後之死會是太皇太後的傑作,女兒所要做的不過是把事實讓她們知道而已,她們竟可以去查證呀!”
孝端文皇後執掌皇太極後宮一輩子,入關之後更是拿捏著孝莊和多爾袞,硬是保住了皇太極一脈的傳承,這樣的女人豈會沒有留下一些後手給自己?隻要孝端還有一二心腹留存於世,那麼就不怕兩位長公主不上鉤!
瓜爾佳氏聞言微微放鬆了緊張的情緒,卻還是有些擔心地道:“聽說兩位長公主這些年纏綿病榻,就算知道了真相恐怕也有心無力吧?她們所在的部落真的肯為她們大動兵戈?”不是她看不起這些和親的公主,隻是從古自今和親的公主能有幾個掌握實權的?能保持一定的影響力就該偷笑了。
宜敏挑起眉梢,鳳眼中閃過淩厲的鋒芒:“纏綿病榻又如何?佛還有三分火氣呢!她們的年紀可不算大,前些年我說服皇上派了禦醫前往科爾沁,診治的結果是——鬱結於心!”
“鬱結於心?”多畢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嘲諷道,“恐怕是不忿於長年被阿圖長公主欺壓吧?堂堂太宗皇帝嫡出的公主卻被一個庶出女壓製多年,甚至要仰當年的庶母鼻息苟延殘喘,豈能不滿心鬱結?”
“所以隻要給她們一個理由,再給她們一點助力……那麼結果不是很明顯嗎?”宜敏攤了攤手,口氣輕鬆地道,除了要有開戰的理由,自然還要有不得不戰的導火索。
“助力?蒙古能有什麼助力能為我所用?你烏庫瑪嬤娘家畢竟隻是附屬科爾沁左翼,若要真刀真槍地打起來可不夠看的。”蓋山不解地看著自家女兒胸有成竹的模樣,不是他小看自家祖母的娘家,雖然也有兩旗的兵力,但真能上戰場的可不多!
宜敏眼波流轉間灼灼生輝,自信地道:“阿瑪放心,女兒不會拿郭爾羅斯旗的人馬去拚的,畢竟也算是自己人,不過咱們家這麼多年來的銀錢也不能白花,您想想每年咱們家暗中控製的商隊有多少,就能知道郭爾羅斯部拿了咱們家多少好處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郭爾羅斯部豈能不為女兒好好辦事?”
她入宮前就著力於在蒙古埋下根基,郭爾羅斯就是個打入科爾沁內部的橋梁,無數的金錢物資撒下去,通過郭爾羅斯流入各個部落,暗中收買拉攏人手,其他書友正在看:。
她入宮之後更是加大了滲透力度,隨著她的地位水漲船高,郭爾羅斯部得自然更不敢違逆她的意思,尤其仙境的進一步啟用,不惜血本地培養了無數密探蛾子,或帶著金銀財帛,或帶著美女奇珍不斷流入蒙古各部。十多年的經營之下,彆的或許不行,但要掄起挑撥離間那是不在話下的。
蓋山恍然大悟:“難道這些年來那些往來商隊都是……難怪……難怪……”喃喃自語地回想著這十多年來女兒讓家族做的事情,左一茬右一樁的,看似心血來潮的突發奇想,但是零零總總放在一塊兒,可不就是個可怕的數字嗎?
宜敏看著蓋山的臉色從恍然到深思,最後是欣然的放鬆,並沒有不悅的神情,不由得大大鬆了口氣,知道阿瑪並沒有責怪她的隱瞞,畢竟她一開始並沒有那麼詳細的滲透計劃,後來進了宮更是大多數交給暗部處理,所謂術業有專攻,她本身並不精通這些事情,自然交給懂這一行的奴才去做,她隻不過掌個總,提個方向罷了,沒想到暗部做得遠比她預想的要好得多!
蓋山撫了撫胡須,放鬆地哈哈笑了起來:“好啊!如此阿瑪就放心了,敏兒儘管放手去做,有什麼需要阿瑪的地方就開口,無論何時家裡都是你的依靠!”說著還眨了眨眼戲謔道,“敏兒,你跟阿瑪說句實話,你當真隻為了設計科爾沁內訌?沒想過把整個蒙古四十九旗都拖下水?”
多畢聞言頓時色變,瓜爾佳氏也是倒吸一口冷氣,唯有宜敏對著蓋山抿唇一笑,嬌嗔道:“可見阿瑪是個大智若愚的,女兒這點子心思哪裡瞞得過阿瑪?”
多畢隻覺得牙縫裡一陣冷氣嗖嗖地吸了進去,看著這對父女兩相似的笑容,不由得一陣頭疼,他還以為自己是家中爺們裡鬼心思最多的一個,沒想到眼前這兩個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呢!
蓋山自傲地笑道:“彆的阿瑪不敢誇口,但是好歹爺們打了一輩子的仗,這點子眼光還是有的。”若是隻為了科爾沁內訌,憑女兒手中掌握的證據和人手,早就可以讓科爾沁天翻地覆了,至不濟也能讓其元氣大傷,但是她偏偏沒有動手,硬是拖到各部會盟的木蘭秋獮才發難,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老爺子,您就彆和妹妹打啞謎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快跟兒子說說吧!”多畢都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憋死了,眼看父女兩在自己跟前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偏偏自己一點也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怎能不讓他鬱悶得想撞牆呢?
蓋山狠狠地瞪了多畢一眼,沒好氣地道:“整天就會耍弄些小聰明,連這點子戰爭直覺都沒有!你家妹妹這回準備玩個大的,借由科爾沁之亂為引子,讓蒙古四十九旗徹底亂起來,隻要蒙古各部落之間彼此敵視,那麼自然互相牽製,再也無法聯合對大清造成威脅!”
多畢頓時目瞪口呆,看著自家寶貝妹妹一陣無語,自己這個從小混在軍營裡的大老爺們,居然還沒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看得深遠,難道這就是喝漢人墨水的好處?也許自己真的該把妹妹送的那些書本拿起來看看了……
宜敏低低一笑,她可沒那麼偉大,牽製蒙古固然是為了不讓他們拖後腿,但是更多的是不想受製於科爾沁的勢力,為了讓康熙為兒女留下一個太平天下!更為了讓自己能夠早日脫身,她受夠了這永無止境的黑暗與血腥,她渴望解脫,更渴望自有!
宜敏站起身不顧儀態地張開雙臂,對著外麵的陽光深吸了口氣,對著看向自己的三雙眼睛燦爛一笑:“我之所願不在宮廷,不是紫禁城的榮華富貴,更不是皇後、皇太後的無上尊榮!我做的一切隻為了此生能有無拘無束、展翅高飛的一天!我隻願做馬佳宜敏,隻為得回那個獨一無二的自己,如此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七千多字大章哦,明天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