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叫寧凡,也彆小家夥,小東西的亂叫了。”
“那你也彆亂叫我前輩、姑娘,不是說了叫我名字就行了嗎?我叫姬青靈,記住了。”
“姬青靈,這名字,很好聽,但這個名字…是真的麼…”
“你說什麼?”屠皇一怔。
“欠你的左目,現在還你,你要的過去,都在裡麵了。你的存在,貌似隻是一具幻術人偶,和百花帝之流是相同的存在。我本在猶豫,要不要讓你知道這些事,但或許,你自己早已有所察覺。”
寧凡一歎,將屠皇左目歸還,至此,他欠屠皇的承諾全部還清。
屠皇取下眼罩,以秘法將左目放回,閉上眼,沉默地觀看著寧凡刻在她左目裡的一幕幕過去。
她看到了十蜂至尊製造她的一幕幕…
她沒有看到自己想要尋找的小家夥…
“果然,我隻是幻術人偶,而我要找的小家夥,也不是這點過去就能看清的呢。黃泉海底,沒有我要找的答案…”許久,屠皇輕輕舒了一口氣,無所謂地一笑。
幻術人偶的事情,她早就有所猜測,故而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雖然遺憾沒有從過去裡看到想要等待的人…但或許,寧凡就是她要等待的小家夥,根本不必再找。她,有這種感覺。
未來,會如何?
在困入空間亂流的準聖返回前,大概不會有什麼變故,但等到那些人返回,她的處境,大概會很糟糕吧。
但再糟糕,也不能比她此時此刻的體內異變更糟糕了…
“謝謝你,小蝴蝶。不是謝你救我,而是謝你與我重逢,以這種身份,這種模樣。”
屠皇內心默默道。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聲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她感到很開心,比第一次結成金丹更開心,比第一次化出元神更開心…就這樣,在寧凡身後坐著,看雲彩從腳下飛過,看寧凡白衣黑發隨風而動,看他背影沉默如山,已足夠。
就算此刻死去,她也無憾了。
在寧凡看不到的背後,屠皇悄悄以手捂住胸口,忍著心臟碎裂般的痛楚,一次次吞咽下喉間甜血,強壓下體內漸漸生出的死氣。
她,快要死了。
用死形容其實不準確,因為她並不是什麼真實存在的活人,她的存在,早該在無數年前夭折於母胎。她也不是那個女嬰,她隻是一個幻術人偶,是那女嬰的替代品。
她本以為,被寧凡救走,她便可以安全,但其實不是。
離開刑場的瞬間,她的軀體忽然毫無征兆地,開始衰歇,開始枯萎!
若她是活人,若她是真正的仙帝,她的仙壽應當無涯才對,並不會有此突然衰竭的異變出現。
但她不是。
她隻是一個幻術人偶。
她的修為,是假的。
她的長生不死,是假的。
製造她的十蜂至尊,給她安排了多少壽命,她便能活多久,無法更改。
離開刑場之時,她驚覺,自己體內的幻術壽命,竟已所剩無多!
就好似無數年前,十蜂至尊製造她時,便算計好了一切,精確推演了所有時間!
十蜂算到了她的行刑,算到了寧凡救她離開刑場的準確時間!
並給了她足以支撐到寧凡救走的壽命。
此刻被寧凡救走,同時,她的幻術壽命到了尾聲…
她是十蜂的幻術,沒有人可以乾涉這一幻術,沒有人可以替她延命…
除了十蜂本人,這個釋放幻術的始作俑者!
十蜂給她的壽命,精準至極,到此正是終點!
十蜂算計到了一切,甚至算計到了寧凡有辦法支開準聖救走她,於她尚未被造出的無數年之前!
她明白了!
十蜂和其他準聖是不同的!
寧凡一連串的陽謀,或許擺脫了光明佛等人的算計,但,還在十蜂的局中,沒有走出!
是了,是了…
十蜂至尊和光明佛等人的目的,本來就是不同的!
她是十蜂至尊造出來的,想必是在那時,就被十蜂至尊在其體內放入了劍祖至情。
十蜂至尊早擁有劍祖至情了,她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再剝離一次,再算計一次。可以肯定的是,她此次來到聖山,所圖謀的東西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並非是劍祖至情。
對十蜂至尊而言,劍祖至情可能隻是一個餌,一個…釣寧凡入局的餌!
“十蜂圖謀的…是寧凡!”屠皇為自己的猜測感到震驚,麵色卻不顯露半分,不想讓寧凡知道這件事。
若她猜測為真,則此時此刻,寧凡仍然不安全。
十蜂想要乾什麼!
為何隻給她恰到好處的幻術壽命?
是想讓寧凡發現她的瀕死,想讓寧凡帶她上門,求十蜂延命嗎?
是想借由此事,脅迫寧凡達成什麼目的嗎!
“以寧凡的個性,知道我是幻術人偶都願意來救我,多半也願意為了替我延命,去找十蜂至尊的,從而一步步跌入十蜂的算計…這,是十蜂的陽謀!掐死了寧凡的個性,想要迫其就範…”
“我可以死,畢竟隻是幻術,但卻不能再連累寧凡落入任何算計了!不能連累…我的小蝴蝶!”
屠皇是掌幻大帝,若她想以幻術遮掩自身的瀕死,則便是寧凡,也不可能看透。
何況屠皇本就傷勢極重,偶爾泄露一絲死氣,也隻會讓寧凡以為是傷勢加重的原因,而不會聯想其他。
聖山之戰,寧凡贏了,勝過了光明佛、死帝、牛鬼、百足。
聖山之戰,寧凡輸了,看似支開了十蜂至尊,卻原來,還在十蜂至尊的精準計算之中。
那是從無數年前就開始的計算,圖謀…定是極大!
屠皇強撐著和寧凡笑談,故作無事地和寧凡瞎扯,以幻術,畫出俏臉上的嫣紅,遮住真實的蒼白。
她不知自己命剩幾何。
不知還能伴小蝴蝶多久。
她好似明白了什麼,又好似仍舊不懂。
她好似重新擁有了生命,重新成了劍祖,又好似,仍舊隻是虛幻。
“你怎麼了,一直嘮嘮叨叨說個不停,想要掩飾什麼?人想要掩飾什麼的時候,都會有所反常的。你的所為,和你的性格可不符。”寧凡皺眉道。
以竊言術卻看,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以萬物溝通去問,也問不出任何情報。
總覺得屠皇有事瞞著他,但他畢竟與屠皇交情泛泛,似乎沒有資格過問人家的隱瞞。
“反常麼,那我還是閉嘴好了。我們現在去哪裡?”屠皇沒有否認,不屑說謊,卻也沒有將一切道破,長長的眼睛帶著微笑,有著說不出的溫柔,看著寧凡。
“去找一個人。趁著幾個準聖被我誘入空間亂流,我打算在這大卑族,好生放肆一場。”
“找誰?”
“楚烈聖女多蘭。”
“你想順走整個大卑的天道金銀礦儲備?這麼做,光明佛等人歸來後,可是會發瘋的。”
“我不這麼做,他們就會放過我麼?”寧凡笑道。
“說的也是,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若事事忍讓,何不乾脆當一個凡人。人正是因為不願認,不願讓,才會逼自己前進呢。你既然想放肆一場,我便陪你一道放肆吧。”
“你真的不用進入我的玄陰界閉關療傷麼?”寧凡皺眉道。
一身傷勢的屠皇,氣息十分虛弱,居然還想繼續放肆…他說不擔心,是假的。
“我在你背後,一樣可以療傷。如今草原之上除了樓陀,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仙帝的。以你的本領,就算和仙王死鬥,也不會讓我在你身後安然療傷都做不到吧。”
“說的也是。”
寧凡不再反對,任由屠皇呆在烏仙雲上,和他同行。
烏仙雲一路飛過中州草原,每每經曆一些中州城池,都會令此城修士膽寒。
因為那些人知道,是鬼麵修從此地路過,一個不慎,就可能有屠城危險!
唯有當寧凡的烏仙雲呼嘯遠去,這些人才會大鬆一口氣。
琉璃城,陰雲密布,似有雨,卻無法降下。
某一刻,忽有琉璃城居民駭然地發現,在那陰雲密布的空中,多了一朵魔氣滔天的烏雲!
更有無數人,以神念看清了那負手立於烏雲之頂的男子容貌!
霎時間,整個琉璃城雞飛狗跳,因寧凡的強勢到來,陷入混亂!
“鬼鬼鬼麵修!他他他他來了!我們會死,我們會死!”
寧凡微微頭疼。
他屠城滅宗,乾得不少,但所殺皆是因果深重的修士,可從不殺似琉璃城居民這類平凡生活的凡人。
當然,這些琉璃城居民從一出手就具備藥魂,具備少許法力,不能算是凡人。
但在寧凡看來,所謂的凡人,其實指的不是法力,而是是否參與修真廝殺。
很明顯,這些人過得是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和修真廝殺完全無關。
對於這種凡人,他也不想隨便破壞對方的平靜生活。
“諸位安靜些,寧某不是來屠城的!”
寧凡安撫一般的聲音,清晰傳入每一個琉璃城居民的耳,卻根本沒有壓住混亂的跡象。
因為這些居民不信!
在他們眼中,聖山即為神聖,即為信仰,即為榮耀。
毀滅聖山的寧凡,則是異端,是魔鬼,是殺人狂。
以琉璃城居民為數不多的智商,幾乎已經認定寧凡來到琉璃城,是為了殺人宰肉下酒吃…魔鬼嗎,就是這麼恐怖。
發現無法壓住混亂,寧凡微微無語,有一些街道,已因為混亂,引起居民踩踏了,雖然還沒有出現死亡,但傷者確實不少,再這麼下去,他平白無故就得害死不少因果不沾的凡人了…
看著居然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皺眉的寧凡,屠皇笑了。
她的小蝴蝶,果然很有趣,很有趣…這樣的修士,世上可能找出第二個。
“你這樣說,是無法製住混亂的。你應該這麼說…”
屠皇清了清嗓子,而後口技一般,模仿出了寧凡的聲音,對整個琉璃城故作惡狠狠地道,
“奉令琉璃城居民,立刻返回各自家中,不得在街道上亂跑,不得引發任何混亂,不得大聲喧嘩!違令者,男人淩遲碎屍,切片做菜!女人侮辱一百遍,老少不縱!”
嘶!
所有琉璃城居民倒吸冷氣,被‘寧凡’的威脅聲嚇到了。
無人敢再在街上亂跑,都隻敢壓著速度,朝自己家門緩緩回家!
也無人敢引發任何混亂,更無人敢大聲說話,一個個噤若寒蟬,唯恐被‘寧大魔頭’懲罰。
沒聽‘寧凡’說的話嗎。
那是人類能說出的話語嗎!
那是隻有魔鬼才說得出口的話!
男人違令,淩遲切肉做菜!
女人違令,便要被‘寧大魔頭’蹂躪一百遍,且老少不縱!
這‘寧大魔頭’太可怕了,連三歲女娃娃、八十歲老嫗都下得去手,果然是魔鬼!
看著因為屠皇一句胡言亂語,整個琉璃城瞬間安靜。
不僅是琉璃城居民安靜了。
就連一些修為極高的存在,都安靜了。
“我的名聲,被你玩臭了…”寧凡無語。
“你是那種在乎名聲的人?隻要達成目的,不擇手段又如何?道心無愧便是。”屠皇嫣然一笑。
“有道理。”
寧凡搖搖頭,也不跟屠皇深辯,而是收了烏仙雲,將屠皇腰肢一攬,身形一晃,消失無蹤。
刻意隱匿之下,單憑琉璃城此刻駐守的真仙修士,根本無法察覺寧凡去了琉璃城何處。
寧凡悄然降落在了琉璃城內一處名為四十七牢的地方。
這裡,是他和多蘭初來琉璃城時,居住的地方。
幾名和寧凡相熟的侍女,一見寧凡到來,居然不害怕寧凡的魔名,而是喜極而泣。
“魔王大人,請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她被靈宗聖子關了起來,至今不肯放人。”
明明不害怕,但為何開口閉口,要喊寧凡魔王呢…
這是什麼奇葩稱呼!
寧凡沒有和幾個小侍女過多討論稱呼的問題,而是皺了眉頭,問道,“多蘭被靈宗聖子抓走了?”
“不,不是抓走,小姐是受到脅迫,自願和靈宗聖子走的。”
“脅迫?”
寧凡一詫。
他當日參加奪陵第二輪,便好奇多蘭為何不來看他比賽,現在想想,莫非那時候就已經被靈宗的人帶走了?
“你可知靈宗的人為何帶走多蘭?”
“這…”
幾名侍女頓時麵色一紅,而後有些局促地道。
“我等知道的並不詳細,貌似是靈宗的人拿魔王大人來威脅小姐,小姐才自願被帶走的。聽說靈宗聖子修行到了關鍵時刻,正需要一位元陰尚在的聖女幫忙衝擊瓶頸。從前靈宗聖子看不上我家小姐,但這一次,似乎又有了變化,他對於小姐十分上心,正好吃好喝供著小姐,隻待需要之時,正式拿小姐來修煉…”
“為了我?”
寧凡一詫,有些料不到多蘭被帶走的原因,與他有關。
一旁的屠皇,則促狹一笑。
她家的小蝴蝶,貌似女人緣很好呢…看來自己臨終前,不必為這小家夥的終身大事操心了。
真好,真好。
這些鶯鶯燕燕在他身邊,就好像她的笑容,留在他身邊一樣
每一個女子,都是獨一無二的笑,因他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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