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房間內的空氣都像是被凍結了般。
宋慶年有些僵硬的緩緩轉頭。
此時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表情,腦子裡隻剩下嗡嗡的聲音。
耳邊反複的在重複著兩個字:……爸……爸……
這個瞬間他似是有很多問題要問。
你爸爸不是斐氏集團的總裁,你爸爸不是受傷在家養病,你爸爸的頭發為什麼是綠色,這個人哪點像你爸爸……
但是在斐天的眼神下,他所有的話都像是卡在了嗓子眼裡,帶著刀割似的疼,似是一開口就會流血般。
此時的宋慶年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其實很想說點什麼,想解釋點什麼,但是嘴張了張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隻覺得心臟的每一個毛孔都像是被堵住了般,不能呼吸的疼。
那些和斐天相處的過往,就像是電影似的一幕幕的在開始在他眼前閃現,兩人一起打群架,一起飆車,一起喝酒,一起吃冰淇淋,一起淋雨……
就在剛剛他還給了他一張卡……
宋慶年其實很早以前就想過,斐天最後如果發現事情都是他做的會怎樣,他覺的他們之間肯定會斷的一乾二淨,彼此成為仇人,但是他從沒想到他會這麼難過。
心臟被堵的疼。
後悔嗎,後悔……
會做嗎,應該還……會。
他們兩個天生就站在敵對的立場上。
斐天看了宋慶年良久,似是在等他解釋,又似是彆的什麼。
但是看著最終什麼也沒說,就像是默認了什麼事般的人。
斐天憤怒的眼眶都紅了。
但最後他也隻緊緊的捏住拳頭,一句話都沒說,猛的轉身走了。
似是一秒都不想再待在這裡。
斐然也趕緊跟在身後走了。
二樓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這一瞬間的遊輪都像是沉寂了。
斐天出了遊輪一路疾馳著,他也不知道是想去那,兩條腿就像是裝了馬達的筷子似的,走的像是要飛起來。
斐然不行了,他趕緊快步跑上去,伸手就拉住他的衣服:“兒子,歇歇。”
斐天甩人。
……沒甩掉。
斐然抓的牢牢的,再次堅定道:“歇歇。”
斐天拒絕,“我不。”
短短兩個字,聲音帶著止不住的哽咽。
斐然湊過去,“你哭啦?”
“我沒有。”斐天突然大喊:“他才不值得。”
斐然看著一邊大喊,一邊又眼淚唰唰往下掉的人,沉默了一下。
而後,他緩緩伸手把人抱進懷裡,聲音有些輕:“為什麼不值得,你們曾經是朋友不是嗎。”
斐天攥緊斐然的衣擺。
“值得的,畢竟以後都不會是朋友。”
這一刻,斐天突然就有些潰不成軍,他伸手緊緊地抱住斐然,嗚咽出聲。
柏油路邊的路燈像是一個兢兢業業站崗的哨兵,它舉著熾色的燈光,照亮燈下的人,黑色影子在地上投射出一個擁抱的弧線。
微風吹過,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漸漸安靜下來。
斐然懷裡的身體也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突然有些僵硬。
斐然則似無所覺,他正在認真思考一件事。
他拍了拍懷裡的腦袋,說:“兒子,我好像餓了。”
斐天霎時快速從斐然懷裡抬起頭來,他轉過頭,聲音還帶幾分哽咽:“餓了就去吃飯。”
“爸爸想吃雞蛋麵。”
兩人打車回家。
斐老爺子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是斐然接的。
“爸,……我們在回去的路上了……我好想你……”
“……那隻是一方麵……想你也是真的……”
車子嗡嗡的聲音,還伴隨著斐然跟老爺子貧嘴的聲音,斐天靠在後背的座椅上看著窗外,緩緩平靜了下來,他的目光望向遠處有些怔怔。
兩人到家的時候,斐家的大宅的燈還亮著,遠遠的就看到大門口站著一個拄著拐杖的人,正在張望著什麼。
夏風吹在人身上,帶著白天未散儘的熱氣,斐天他覺的周圍都像是被暖熱的空氣包圍了。
斐然看到老爺子,轉瞬就鬆開攬著斐天的手,奔上去就給老爺子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爸啊,我好想你。”
老爺子哪裡接受過如此直白的話,斐家三人都是個悶葫蘆,隻會做不會說,自從斐然失憶後,斐家甜言蜜語最多的就是他。
老爺子伸手在他肩頭上就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一個星期都不回來,想我?哼,我看你是缺錢了。”
“哎呀,天哥還在呢,給我留點麵子。”
“什麼天哥!”老爺子跺了跺手裡的拐杖,“不準亂說話。”
斐然伸手攬過老爺子的肩頭,往裡走:“爸,我要飯的視頻你看了嗎……”
斐家的大門半開著,兩個人迎著光往裡走,斐天跟在後麵,他看著他們的背影,眼裡緩緩染上笑意。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斐然!”
斐天直氣的腦門子嗡嗡的。
他不是說了不讓他拍!
斐天伸手就想再去搶斐然手裡的手機,但是斐然直接拉著老爺子擋槍,嘴裡還在嚷嚷:“爸,看到了嗎,斐天會做麵,你想不想吃?”
老爺子還沒說話,斐然就對斐天道:“天哥,你去做吧,你爺爺也想吃。”
斐老爺子:……不,他沒說話。
爭執的最後結果,就是斐家子孫三人,圍繞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吃麵,本來還給弟弟煮了一碗,不過他睡著了。
最後弟弟的麵被斐然吃掉了。
相對於斐天那邊,宋慶年那裡就不怎麼好了。
可能人倒黴的時候,走到哪都會倒黴。
宋慶年從遊輪出來後,就宛如行屍走肉般,又走了不知多久,轟隆一聲,天上突然開始下起嘩啦啦的大雨。
雨水劈裡啪啦的砸在他的頭上,身上,臉上,很快又順著頭發從他的臉頰滑落,落入領口。
宋慶年繼續往前走,像是沒有感覺似的。
轟隆——
又一聲雷鳴。
忽的,不知怎麼,宋慶輕笑了一下。
他不在乎的繼續往前,腳步似是帶著過度走動後的顫抖。
隨著他的步伐,周圍的景色越來越空曠,周圍的樹都被風吹的發出呼呼聲,在黑夜的雨中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妖怪。
很快,轉彎過後,他的不遠處就出現了一棟彆墅,在黑夜的風雨中散發著微光。
看到這一幕,宋慶年的眸子柔和了些。
以往全黑的彆墅,此時卻亮著燈。
其實不用有人等他,一盞燈就夠了。
他隻覺得自己身上又像是來了些力氣,腳下倉促的步伐都快了些。
大雨嘩啦啦下著,把周圍的綠植都打彎了腰,寂靜的黑夜裡,大雨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宋慶年的手緩緩停在了半掩的門扉前,眼底所有的光慢慢沉寂。
房子裡,正在爆發著激烈的爭吵聲。
“……你說過等那個女人一死,你就把我接過去,現在呢!現在呢!我等了這麼久!明明我才是你的妻子!”
女人嗚咽聲伴隨著尖利的抱怨:“……我放棄學業,給你生兒子,照顧老人,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這能怪我嗎!都怪那個該死的女人,誰能想到她還有一個兒子,死的時候幾乎把財產都給了那個狗雜種……”
“……再說,不就是讓你再等等!你破壞我的計劃我還不是好好養著你!你看看你現在都整成了什麼樣!醜死了!你哪裡還有以前的……”
宋慶年緩緩伸手推門進去,木門微弱的吱嘎聲並沒有引起裡麵絲毫注意。
他看著滿地的淩亂,以及相對而立互相指責的兩個人,心裡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