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尹最終升了個不一樣的堂,他把公堂直接給搬到了京都府大門口,直接對著外麵的諸多民眾開堂。這時候京都府尹已經得到了來自守衛那邊給過來的消息。
他們京都的守衛僅做秩序維持工作。
京都府尹吐了口氣,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在歎息還是鬆了口氣。
“第一案,李大趙狗兒賴子頭……狀告京舟碼頭腳行……”京都府尹高坐在上,念著訟狀上的話,“雙方上堂來。”
訴訟者共計二十餘人,各自帶著自己的證物拽著還在腳行做工的夥計做證人,押著腳行的管事走到了最前麵。
“大人在上,草民李大狀告腳行管事扈乾吞沒工錢,蓄意栽贓草民偷竊其財物,草民抵死不認扈乾指使夥計對我等進行暴力毆打、□□、恐嚇,致草民手臂折斷殘廢。我媳婦氣不過去找他討公道,被他欺辱後,丟到海裡淹死。”
按照書生們教導的說詞悲泣著說完,李大雙手顫抖著送呈上了自己所有的證物以及部分證人簽字畫押的證詞,“請、請上官查閱!”
“草民趙狗兒,狀告腳行管事扈乾逼死我哥哥及……”
被押送上去的管事渾身上下都在打抖,他待在腳行裡平日裡作威作福,占著自己的裙帶關係從來就看哪個人不順眼就狠狠欺負一頓,他在腳行裡幾十號人護著,沒有誰能奈何得了他。
誰能想到突然今天數不清的人直接圍堵了他們腳行,二話不說衝進來不等他們做出反應就將整個碼頭控製住,將他還有其他一些在碼頭上的管事和當家的全都給抓了起來。
那群人向著他撲過來凶神惡煞恨不得啖其血肉深深印刻在他心裡,宛若惡鬼。
而被押到這京都府尹門口,被憤怒的貧民潮水般控製著,聽著這些人聲嘶力竭呐喊出來那些憤怒的聲音,更是讓他整個人被一股看不見的潮水淹沒,就連呼吸都是那麼的困難。
這個時候這位管事才忽然意識到,他一直以來都看不起的那些貧民腳夫們居然這麼恐怖,聚在一起完全就是一隻張牙舞爪擇人而噬的怪物。
等到開堂時這位管事已經被嚇得神誌不清,上去就瘋狂在說‘我有罪’‘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放過我吧’‘我賠錢,我有很多很多錢’這樣的話語。
京都府尹看著這人的樣子也沒有再費不必要的口舌,將送到他手上的罪證逐一檢查後,又詢問了那些同樣打著擺子被迫來做證人的夥計們。
在這人潮的威勢下,沒有人敢在這種情況下冒著被撕碎的危險去說謊,去維護奉承明顯已經要完蛋的人。
最終,案件很清晰,罪證和證詞都沒有疑慮,京都府尹沒有再浪費時間,當即宣判道:“京舟碼頭腳行管事扈乾,曆年來無惡不作,手中犯下命案共十二條,致人傷殘三十餘起,敲詐勒索銀兩千餘……”京都府尹嚴肅著念著管事的罪行,最終做出判決,“根據大邵律法,應斬首示眾!”
原本神誌不太清醒的管事聽到這個判決立時就是一個激靈,突然就激烈起來,對著京都府尹大聲喊道:“大人冤枉啊,小的罪不至死啊,他們不就是要錢嗎,我都有,我認罰!罰多少錢我都給!”
“要老婆孩子我這裡也有,你們都拿去,我不想死,救我!”被衙役抓著要押送去大牢之中的管事聲嘶力竭。
見堂上狀告著他的那些貧民們都不為所動,一雙雙充滿恨意的目光完全鎖定了他,管事哀嚎著,將求救的聲音轉換到了府尹那邊去,“府尹大人,我認識夏振大人,我認識陶研大人,我認識很多大人的,你不能殺我!”
沒有人在乎這人最後的話語,京都府尹平靜地拍下驚堂木:“都退下,下一案。”
第一案是什麼樣的結局底下被羈押過來的被訴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是不敢再和那個管事一樣上去裝瘋賣傻,幾乎剛上台去哪怕腿腳發軟也都立即開始為自己的作為狡辯,甚至栽贓陷害是彆人的作為,自己隻是個從犯之類的話。
然而葉共謙這些書生們收集的罪證都很充足,並沒有留下他們這些人什麼狡辯的餘地,很快就在駁斥下說不出繼續狡辯的話來。再一次上演最開始那一幕哭嚎著被拖走這樣的戲碼。
一案接著一案,從早間一直審到入夜,京都府尹未曾停頓,僅用了些茶水就繼續用自己已經完全沙啞的聲音宣判著。
看著府尹的所作所為貧民們也安靜了下來,即便是葉共謙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有些於心不忍,在一案結束後出聲勸了府尹休息片刻用些吃食。
京都府尹卻是拒絕了,意味不明帶著幾分嘲意的笑了笑:“算了,事已至此,本官還能堅持得住,若是本官下去了,之後再上來的人可就不一定是誰了。”
葉共謙啞然。
“下一案!”京都府尹在兩側衙役高舉的火炬中,再一次敲響手中的驚堂木。清澈又激蕩的聲音在所有默默圍觀這次巨變的人心中回響著。
有些人看著自己身上華貴的衣服開始惶惑,隱隱感覺到這人間世道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而一些人在自己的府邸裡罵著京都府尹,罵著金吾將軍,罵著葉共謙,還有罵著那些不知高低貴賤令人作嘔的賤民,卻又在這威勢之下連自己府邸都不敢出去,生怕有人衝出來,把他也給抓到府尹的大堂上細細羅列自己的罪狀,受到無數人的唾棄。
這場可以載入史冊的宣判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伴隨著黎明粗粗露出的那抹陽光,這些所有送呈上去訟狀都宣告結束,京都府尹最後拍響了他手中那塊驚堂木。
“退堂!”
這群貧民們原本羈押著的那些豪紳走狗們無一例外全都被關到了府衙牢獄之中,他們聽到這聲‘退堂’後麵麵相覷著,仿佛還沒有回過神來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
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人看了看自己空空蕩蕩,已經沒有捧著罪證也沒有再壓著犯人的手,發出影影綽綽的哭泣聲來。
公道終於來了啊。
原來這天下對他們這些貧民來說,也是有公道的啊。
將公堂收拾起來準備重新擺回衙門內,搬著桌椅的衙役們及京都府尹聽著這混雜著悲傷和喜悅的聲音,無言地看著一陣,最終京都府尹在其他人攙扶下虛弱地揮了揮手,輕聲說道:“我們進去吧,這裡應該屬於他們。”
周圍悄無聲息觀察著這場‘鬨劇’的人看著京都府尹離開都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這場風波沒有波及到他們。
隨即又想起京都府尹那一聲聲‘斬’字的審判又一陣膽寒。
都過去了,過去了。
他們告訴著自己。
然而接下來葉共謙告訴他們,這一切並沒有結束,現在所做的事情隻是一個開始。
在京都府的衙門重新關上後,這些貧苦的百姓們卻並沒有散去,而是隨著葉共謙走到了原本充作公堂的台子正中央緩緩抬起了頭,等待著葉共謙接下來的發言。
他們知道葉共謙接下來要做什麼。
葉共謙站在台上,看了看四周,有他前方的書生們,也有更遠些地方的百姓們,還有京都府衙門兩側建築上麵隱約出現的一些身影。
所有人都在這樣無聲的氣氛下看向了自己,但葉共謙卻不覺得緊張,反倒是很愉快很輕鬆肆意地笑了起來,大聲宣告道:“各位父老鄉親們,我們勝利了,我們的冤屈終於是得到平息了。”
“但大家都知道,這不是結束!”
“以前的委屈,我們現在報了,但以後這些委屈也還會找上門來!”
“個體的力量是渺小的,我們應該永遠的團結在一起,讓這些狗仗人勢的所謂管事、所謂監工們再也不敢隨隨便便對付我們!”
葉共謙的聲音傳揚出去,一直關注著這邊的金吾將軍聽了這話後立即戒備起來,微微眯起了眼,手已經牢牢抓住自己身側的□□上,好在接下來葉共謙的話並非是他所設想的那樣,鼓動這些貧民們反叛。
“我們自此宣布成立協同會,全京都所有的勞工、攤販甚至是佃農們都可以加入我們協同會,成為協同會的一員!”
“若是再有欺辱我等窮苦百姓之事出現,我們協同會必將如同今日一般給予他們應有的回報!!”
伴隨著葉共謙話語落地,貧民們瞪著自己通紅的雙眼,在黎明初升的朝陽下奮力舉起拳頭,用自己全身的力量齊聲呐喊著:
“協同會必報之!!”
“必報之!!”
邵奕在城牆上聽到這些聲音,手克製不住微微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對著係統問道:[統啊……世界意誌還好嗎?]
係統沉默了陣,才對著邵奕回複道:[世界意誌說祂現在還沒啥事。]
聽到係統這個回複,邵奕才長長地出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了下來:[那就好,我還擔心被葉共謙那個家夥這樣搞,大邵朝要長命百歲了。]
……雖然長命百歲對於一個王朝來說算不上什麼好詞。
邵奕咬著牙百思不得其解,葉共謙這些家夥們怎麼就突然搞出來個工會出來了,這他們都沒有和自己說啊!
在昨天城牆上發現這群貧民們沒有和守衛起衝突的時候,邵奕就已經知道他期盼的謀反事情大概率是無了,傷心難過痛苦了好一陣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
反正已經有了廢物文臣們的先例在,謀反失敗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建立工會這事情不一樣啊!!
這個混球寫了那麼多信,厚厚的一封又一封,裡麵那麼多谘詢那麼多疑問,他多麼殫心竭慮去給這群家夥去研究去解答,結果他們搞工會居然一個字都沒有和他講!!!
去他.媽的!
邵奕在自己心裡的記仇小本本上狠狠地把葉共謙的名字寫在上麵。
真的是太過分了!!
邵奕不僅遷怒葉共謙,還遷怒係統,對著係統罵罵咧咧:[統,不是讓你盯著那邊不要出差錯嗎?怎麼他們要弄工會的事情,你都沒有檢查出來!]
係統誠誠懇懇地對著邵奕解釋道:[每天例行掃描的時候他們沒有在說這些,也沒有落在紙麵上……]
它隻是個無辜弱小缺少能源的新生係統,目前能24小時不間斷掃描搜索檢查的範圍也就隻能維持一百米左右。
係統發出了臣妾做不到的聲音。
邵奕深吸了一口氣。
算了,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係統這家夥不靠譜。
不過邵奕還真的是嚇到了,他確實是教了這些書生們很多東西,為了讓他們在最短的時機收攏人心鬨事嘛,但是工會邵奕那是從來都沒有提過的。
畢竟邵奕目的那是指望著他們造反亡國的,教導建立工會完全毫無意義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