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被擔憂吊高的心悄然歸於原處,小臉貼著母親的肩膀,愛嬌道, “瘦了才好呢。”
“胡說八道。”
“初初哪有胡說?外麵都是以瘦為美,世家貴女飲食大都精細克製。”
“她們是她們,你是你,不一樣。”
“嗬,母親您這是偏袒初初。”
“母親偏袒女兒有什麼不對?”
母親的話令得初夏心間一暖,上一世,母親也似現在這般給予她無邊偏愛,她曾幾度不辭辛勞從北境去往鹹佑城問她是否真的甘願留在宮內,生怕她受了委屈。隻是那時她憐惜母親出生卑微的閔延清想助他奪取王權霸業,忽略了母親眼中的擔憂,最後死在異鄉,讓母親遭遇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痛。
心緒大幅晃動,初夏不由將母親的胳膊摟得更緊了些,似稚氣的孩童般道,“母親可要一直這般偏愛初初。”
鬱眠被她這話逗笑,空出的那隻手抬起,曲指敲了下她的額頭,“倒是會想。”
不過須臾,撤回手,聲音也軟了下來,“罷了,就這麼個嬌嬌寶寶,怎麼樣都是要偏愛到底的。”
這話給屋內一眾侍女嬤嬤聽見,無不掩嘴輕笑。陪伴了鬱眠半輩子的蘇嬤嬤更是打趣道,“將軍要是在的話,又要怪罪夫人寵壞孩子了。”
鬱眠睨著嬤嬤,“由他去,我還怕他怪罪不成?”
“夫人說得極是。”
初夏用膳的量是極少的,這一點,蘇嬤嬤是知曉的,是以沒通知廚房加量,平時給鬱眠準備多少今晨便是多少。多出的一個瓷盅,裝的是初夏的藥湯,吟月專門從小院捎過來的。
母女二人慢條斯理地吃著,誰也沒有再說話。小半個時辰後,鬱眠放下了匙羹,彼時初夏已經喝完藥湯,嘴裡含著顆糖漬過的梅子。見母親吃完,她稍稍低頭,把梅子核吐到了裝用膳棄物的瓷碟之中。吟月見狀,遞了盞熱茶給她,伺候初夏漱了口才退到一旁。
“母親。” 初夏開口道,神態溫潤嫻靜,“女兒有件事兒想得母親應允。”
鬱眠,“你說。”
初夏衝她笑了笑,旋即緩緩道出,“女兒這次從急症中揀回了一條命,想來是得了神佛護佑,是而起了去荔山住幾天的心思,吃齋念佛還能給佛祖多上幾柱香。”
鬱眠覺得這話在理,而且很有必要,沒多猶疑便應下,“還是初初想得周全,但眼下身子骨才好些,多養幾天再去。”
稍頓,補充,“住幾日便好,月末時,你父親同兄長從軍營回家,錯過了又要多等一個月了。”
初夏沒有不同意的。
這般順暢地解決了一件事兒,鬱眠顯得十分舒心,眉眼帶笑地望向蘇嬤嬤,“婉婷,你負責安排這事兒,鐘沐陽必須跟著,多挑些武術高強的侍衛。”
蘇嬤嬤笑著稱諾。
又坐了會兒,初夏離開。蘇嬤嬤送完她回來,慢步踱近鬱眠,瞧著她正在翻書,不自覺麵露猶疑之色。鬱眠似察覺到,抬眸望向她,“有事兒便講,猶豫來猶豫去做什麼?”
蘇嬤嬤聞言,屏退了廳內其他侍女。歸於靜謐時,她才直麵鬱眠濃烈的疑惑,“何事?”
蘇嬤嬤微微福了下身,隨後,詳細道出,“小姐這次醒轉後,對西苑住著的那隻狼崽子比以往更好了。醒來第一日便留了他在小院裡用晚膳;昨日又帶了點心去了學堂,後麵兩個人更是在‘同舟’亭單獨呆了好半天。小姐更是......”
蘇嬤嬤怕鬱眠聽了生惱,說不定還會斥責小姐。可若是不說,後麵真鬨出什麼來,她這條命都不夠擔的。
鬱眠的心也因她這片刻的停頓吊了起來,略有些急躁地催促, “更是什麼?快點說......”
蘇嬤嬤見她這般,不敢再有隱瞞,“小姐她,親手給那狼崽子束發了。”
“......你說什麼?” 這話,鬱眠不敢信,瞠目盯著蘇嬤嬤。她的初初打小就是知禮懂禮守禮的,從小到大,不曾叫她操心過,怎麼會?帶回來那陣,也不曾這般?
事情至此,蘇嬤嬤也隻能硬著頭皮重複,“暗自守護小姐的侍衛瞧見了,小姐給那狼崽子束發了。”
給男子束發,放在哪朝哪代給誰說道都是極其親密的事情。初夏哪裡會不知道,她為何要這麼做?她難道喜歡那隻狼崽子?
電光火石間,鬱眠的腦海中念頭一個接一個,持續了好一會兒才歸於常態。她冷靜下來,“以後有這樣的事兒,即刻同我彙報。”
蘇嬤嬤應諾,隨後給她泡了杯熱茶,擱在她手邊才又開口,全是貼心勸慰,“夫人彆惱小姐,說不定是才醒,腦海還昏沉著。再看看......”
鬱眠也是這麼個想法,“是,叫那幾個知情的嘴緊些。若是多嘴,直接杖斃。”
說罷,放下書卷,把茶杯拿到手中。拎起茶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水麵上的浮茶.....
回到院落後,初夏便將自己關到了書房,甚至遣開了吟月三人。從早到晚,午膳都沒用。她端坐於書桌前,依著上一世的記憶,寫下了一連串對閔延禮來說極其重要的人名。
左相秦墨初、右相楚昭和、太子太傅孫行舟、新的四境將軍......以及在深宮內明爭暗鬥的六位皇子。
二皇子的根基在西邊,據上一世的記憶,他大概率是友軍。東邊一向安和,駐軍也少,幾個皇子並未將其放在眼裡。南邊富庶,寧南王手握種兵,為人和父親初明川一般鐵血忠義,直到今日,南邊承了層層重壓仍未站隊。
如此看來,四境倒是對延禮無礙。
唯有鹹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