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著,立於高台一側的李明儒忽然沉聲喊道,“兩位,可準備好了?”
李明儒是眾子弟的武術師父,北境有名的劍客。一早被初承燁擾醒,也未見一絲不耐。他來自江湖,對這般少年意氣早已習以為常,並且頗為欣賞。
初承燁和延禮皆朝著他的方向行禮,“準備好了。”
兩個人相對行禮時,初承燁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人,鄭重叮囑,“全力以赴,收著藏著便是瞧不起我,你可明白?”
延禮不理他,晨早的陽光毫無遮掩地打在他身上,照出了他眼中的一縷光,細碎而倨傲,屬於孤狼的。
初承燁頓時明白了,沒再多話,周遭的氣氛也在這一刻陷落沉寂。隨著李明儒一聲喊,初承燁率先出手,第一拳就狠勁十足。依循常人本能,這一擊延禮該退,在強攻下保全自己再尋製勝的時機。可他沒有,氣息陡然變得暴戾,筆直向初承燁出拳。
伴著疾勁的氣勁,兩拳頭猛烈地撞到了一起。之後,各自使出看家本領,狀況激烈似颶風過境,底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一柱香燒了過半,初夏到了。
她站在人群外,目光遙遙落至比試台上。不過須臾,延禮便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分心望了過去。抓到機會,結結實實地給了他一下。痛感令得延禮回神,也再無心思同他繼續糾纏,手如幻影晃動,扣住了初承燁還未來得及回撤的手。隨後步履往後,空了些距離,在眾人反應過來前,以無法比擬的力量將人撂倒在地,一聲沉悶砰響正明晃晃提醒眾人,方才那如光晃過的一幕是多麼的簡單粗暴。
好一會兒,這片的靜謐才被嘶嚎聲撕開。
“狼崽子贏......贏了?”
“怎麼突然就??我沒看清楚!!”
“太快了,他怎麼做到的?”
“三哥都傻了。”
“啊,我的銀子......”
比試台上,初承燁被如雷聲浪轟回神,他抬頭望向延禮,“再來.....”
三局兩勝,離他真正敗北還遠著呢。
延禮卻說:“不打了。”
初承燁眉目染了急切,“為什麼?都說好了。” 說著,利落從地上躍起竄至延禮麵前,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就那架勢,隻要延禮再說一句不打了,他能用目光把他的身體灼穿。
延禮冷淡如初,“夏夏來了。”
話音還未落全,目光又往那邊看去。
初承燁循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被一襲水綠色長衫襯得清雅若仙的少女站在遠處,眉眼含著溫柔,九天上的神仙妃子不過如是。隻是......就這麼不打了是不是太過草率了?重色到這種程度真的行?再說了,狼崽子懂得欣賞美人嗎.....
少許時間,初承燁已經想了許多,也因此有些晃神。
延禮見他這般,眉峰微攏蹙著不耐,沉聲重複,“不打了。”
說罷,縱身越下了比試台,似在嫌棄走下來太過耗費時間。
人群下意識為他讓路,看著他疾步朝著初夏而去。比試台上,初承燁歇斯底裡地衝著他的背影喊, “延禮,回來!”
沒能得到任何回應,他又朝初夏喊,“初初,他毀諾,你管不管?”
初夏聽著,細微地勾了勾嘴角,朝著身邊不遠處的一個小童招了招手,對他說,“大聲告訴三哥,輕諾者必得不到他人重諾。”
小童也不知聽懂沒,樂嗬地朝著台上嚷,聲音尖利刺耳。
眾人聞言笑作一團,聲浪中,初承燁負氣似地倒在了比試台上,四仰八叉,渾身上下尋不到一絲世家公子的氣度。
熱鬨結束了,人群慢慢散去,聲浪漸歇。
延禮站在初夏麵前,垂眸凝著她。少女容顏清麗,睫羽柔軟纖長。此刻妝容極淡又或是沒有,少了幾分世家貴女的矜冷,似水柔軟,牢牢地鎖住了他的目光。
心跳忽然躁動。
他不知緣由,亦無法操控,隻能放縱依從。
初夏對他的想法一無所知,以她慣有的語調道,不帶一絲一毫的怒氣,“你答應過我什麼?忘了嗎?”
延禮低悶開口,“不曾。”
頓了頓,又說,“想打,不要氣。”
初夏因訝異怔了怔,這是延禮第一次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並且自主做出了決定,即便他知曉這個決定很可能讓她生氣。
該高興的,他是真龍天子,不該被任何人任何事掣肘。可是不知怎麼地,心中突然生出了些失落。極淡,卻為她清晰地感受到。蟄伏的幼龍總有一天會回到他的地方,隻手攪動時局,光芒萬丈。
那時候,他便再不是她一個人的狼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