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2 / 2)

葉青霄躲在街角,探首看前邊那架二人抬的轎子,轎子上首簇著些楊柳,四麵垂下來如簾幕一般,中間又編了些紫薇花,一看便是女子所用。

轎子停在了茶肆門口,卻下來一名穿著石青色燕居服的青年男子,步入茶肆。旁人倒也不覺得奇怪,這用著女轎的青年生得眉目秀麗,焉知不是身著男裝的嬌客,近年來京師倒也多有女子如此打扮。

葉青霄跟在後頭,打聽那人在哪個小閣子,走到門口剛想偷聽一下,便有個茶仆將門打開,說道:“公子,裡麵的貴客請您進去。”

葉青霄尷尬地直起腰,轉念一想,又撣撣衣擺,昂首走了進去。

溫瀾悠然坐在裡頭,麵前已擺著兩盞茶,見葉青霄進來,對茶仆做了個手勢,茶仆便捎關上門出去了。

“你在這兒等誰呢?”葉青霄搶先問道。

“等四哥啊。”溫瀾施施然道,“跟我一路,想必辛苦了,坐下來吃杯茶吧。”

她伸手將茶盞揭開,葉青霄方看到裡頭裝的果然是自己平素最常喝的普洱,登時無言以對,他原本是找溫瀾有事,正遇到溫瀾穿著男裝出門,想著說不定是去與皇城司的人碰麵,便跟上來看看,誰知早被溫瀾發現了。

葉青霄掩飾住尷尬坐下來,“我也是受人之托,找你說件事。”

溫瀾:“哦?”

葉青霄道:“青霽妹妹如今被二嬸拘著不讓去找你,這才托我傳話,她說你們院中有二嬸的人,但不知到底是哪一個,自己注意著些。”

溫瀾還真沒想到這件事,也不知青霽從哪知道的,還讓葉青霄傳給她,恐怕也不容易,到底白氏也是青霽的母親,她自然是領這份好意的。

青霽到底年少,而且也不知如何被白氏那樣的人養成這般,難得遇到如此天真純善的孩子,溫瀾表情不覺溫柔了一些。

葉青霄看到卻十分警惕,“提到我妹妹你露出這神情做什麼?告訴你,就算你不是皇城吏,年紀和青霽也差得太大了!”

溫瀾:“哦。”

葉青霄猶帶懷疑地看她幾眼才道:“青霽也是想得太多。曲承旨家的園子,是你燒的吧?”

曲家大肆尋找逃奴,他家園子又出名,事情早傳揚出去了。他們雖然不知內情,葉青霄卻能猜出幾分。不過是捏造個身份,還有看準人的弱點攛掇人而已,溫瀾再擅長不過了。

溫瀾吃了口茶,“嗬嗬,我成日在家中繡花、看書,怎麼去燒什麼園子,可能是天譴吧。”

葉青霄看她吃茶,自己也覺得唇乾,方才曬了一路,露出不屑的神情端起茶,“鬼才信你。”

普洱茶剛入口,葉青霄就一口噴了出來,“咳!咳咳!”

“呀。”溫瀾平靜地說,“不合四哥的口味嗎?”

這茶裡也不知放了多少鹽,葉青霄被齁得說不出話來,極想掐溫瀾的脖子——這要是茶博士失手就怪了。他四下看了看,奪過溫瀾的杯子灌了一盞茶下去,這才緩過來些。

因喝得太急,胸襟上不免灑了些,葉青霄看著一派自然的溫瀾,哼哼道:“魔頭。”

溫瀾置之一笑,問道:“四哥如今在大理寺,雖說資曆弱一些,但很是磨煉人,下一任欲謀何處?”

葉青霄心中警惕,哪裡肯答,隻覺得溫瀾問這些不懷好意。

在溫瀾的夢裡,葉家雖然有老二這樣的糊塗蛋,但終歸葉老爺子教的不算歪,趙理奪位時,葉家上下沒有一個趨炎附勢之輩。再者說,大家現在好歹是一家人,她關心葉青霄還真無他意。

溫瀾自顧自道:“在六部轉一圈,到州府上兩任足夠,再回京中,未來也可期。 ”

葉青霄從警惕變作狐疑,不知她這是什麼意思。溫瀾幫青霽他還能想通,在這裡給他出什麼主意?

兩人正說著,外間傳來一聲響,葉青霄清楚地看到溫瀾瑩白如玉的耳尖動了動,倏然起身幾步走到門口,把著閣子門。

溫瀾聽了片刻,將門打開,隻見庭中一把琵琶摔得弦崩把碎,另有名濃妝豔抹的女妓被個中年華服男子攬著,二樓擠著看熱鬨的茶客。

葉青霄還以為有人鬥毆,也三兩步走到門口。

隻見中年男子忽而將女妓放了下來,道:“咿,你在我懷裡做什麼。”

女妓一臉驚愕,“這……方才奴失足從二樓廊上摔下來,是貴人出手搭救啊……”

那男子隻是露出一個側臉,溫瀾和葉青霄都認了出來,分明是當今天子的親兄弟恭王變服出遊。方才溫瀾所聽到那練家子的動靜顯然是他出手救人,雖說得了腦疾不記事,身手倒還在。

“不記得了。”恭王揉了揉腦袋,轉身便走,也不等女妓道謝。

他自南邊廊下走過,正巧葉青霄和溫瀾也在小閣子口,打了個照麵。

葉青霄是同恭王見過的,雖說恭王不記事,他卻不能視而不見,當下行禮,還自報家門。溫瀾在他後麵兩步,也跟著一禮。

“我們見過?唔,葉家的啊,那就是葉致銘的孫子。”恭王撫了撫頷下須,“這是帶著姊妹還是夫人出來麼,嗬嗬,你們頑,我還得去吃茶。”

他儼然忘了自己根本就身在茶肆,邁步走了。

葉青霄看著恭王的背影,頗有眼見英雄暮年的唏噓,昔日才兼文武,離儲君之位僅一步之差,出了名慧眼識人的恭王,如今卻因腦疾不記事,且連男女都認不出來了!

回頭再看看溫瀾,葉青霄不禁壞笑道:“哎,溫郎生得太過俊秀,連恭王殿下也難分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