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的裡麵, 樂煢煢在玄關的櫃子上放了香薰劑,淡粉色的香液裝在玻璃瓶裡,散發出清甜醇鬱的白桃烏龍香氣, 混合在室內溫暖的空氣湧出去。
而門的外麵,是冬夜浸滿寒意、毫無香馥的冰冷空氣。
兩人正站在這冷與暖、光與暗的交界線上。
樂煢煢陡然聽見寧西顧的嘴巴裡說出自己的本名, 像是被抓住尾巴的兔子一樣, 嚇得心尖一跳, 緊張到耳朵動了動,突然啞巴了似的, 隻知臉紅地瞪著寧西顧, 惱羞成怒地說:“你住嘴!”
儘管她罵了寧西顧一句,但雙方的立場仿佛已然在寧西顧說出這句話時悄無聲息地一下子被逆轉。
寧西顧不知不覺地傾身越靠越近。
樂煢煢現在看上去完全不優雅美麗, 她的頭發有點亂, 臉上還沾著貓毛, 沒化妝,隻有嘴唇擦了點潤唇膏。
她的嘴唇本來就是淡粉色, 看上去恰到好處的飽滿, 像是香甜蜜桃的顏色。
她越生氣,眼眸越是因為慍怒而明亮,寧西顧就越想親她一下。
他早就想堵住樂煢煢這張總會說出氣人的話的嘴巴了。
他故意說:“我就是覺得很可愛。”
其實並不。
寧西顧本質上也覺得“樂美麗”這個名字有點土, 充滿了建國初期的鄉土風格,一看就給人感覺沒什麼文化。以前他就一直有點納悶, 雖然“煢煢”是個優美的詞語,可畢竟諧音同“窮”,哪家的父母會給孩子用“窮”取名啊?
現在就說得通了, 原來“樂煢煢”隻是她給自己取的名字,並非本名。
說實話, 他是不喜歡像“樂美麗”這樣有點土的名字,可假如這個人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子,那就沒關係,反正他覺得很有趣,也很符合樂煢煢本人。
她就是生得很美麗,美的熱熱鬨鬨,落滿傾城日光。
並不是一朵煢煢孑立的孤高之花。
樂煢煢好氣:“你是不是正在心裡嘲笑我?”
寧西顧無辜:“我沒有。”
“你肯定在笑話我!”
“真沒有。”
“不準……不準告訴彆人!聽到嗎?”
“我不會告訴彆人的。”
“不行,我不相信你,你被解雇了,我現在就把你炒了!”
“是嗎?你現在要解雇我嗎?你把我炒了,還怎麼保證我不會說出去啊?”
寧西顧不緊不慢,饒有趣致,現下生氣的樂煢煢就像一隻張惶無措的小動物,在他無意設下的籠子裡衝來撞去地找出口,把自己都跑暈了,還是沒找到門在哪。
樂煢煢就沒在寧西顧麵前這樣落過下風,她快氣死了,敏感尖銳地問:“你是在威脅我,假如我解雇你,你就把我的本名說出去的意思嗎?”
寧西顧還慢吞吞的,佯作善良地說:“當然不是啊。但你要是解雇我,我會很傷心的。”
樂煢煢仰頭看寧西顧的臉,他的表情神色看上去人畜無害,而她又是個笨蛋,人生的絕大多數時候,她都依靠本能行動,腦子裡從不能思考太多複雜的東西。
所以她完全分辨不出寧西顧是裝的,還是真的。
她心裡還是臊得慌,就算過了好一會兒了,還是完全平複不下來。
寧西顧竟覺得一臉困擾的樂煢煢好柔弱,他想,隨便換哪個男人都會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愛吧?還會忍不住想去憐愛她嗬護她。
特彆是跟她平時裡的沒心沒肺樂天派作對比,這樣在男人麵前暴露一丁點無傷大雅的小秘密,太能蠱人了,難怪她有那麼多裙下之臣。
樂煢煢眼睛一眨不眨,困惑而依戀似的凝視著他,像在緩緩地收起自己身上豎著的刺,輕聲問:“你真的覺得好聽嗎?”
寧西顧真摯誠實地說:“好聽,我覺得很可愛。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
樂煢煢盯著他看半天,喁喁地說:“我諒你也不敢笑話我……”
又瞪了一眼寧西顧抓著門邊的手,說:“快點放開,你怎麼老是這樣?很嚇人的好嗎?”
寧西顧柔聲與她說:“對不起哦,我剛才太著急了,我總有種感覺,假如我什麼都不說地被你趕出門,門一關上,我就再也回不來了。”
真是隻直覺敏銳的小狗。樂煢煢在心底吐槽道,她正想繼續罵寧西顧。
這時寧西顧先開口了,斯斯文文、有條有理地跟她說:“姐姐,這段時間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開不開心……”
是挺開心的。樂煢煢想。甚至她都覺得是近幾年來最開心的一小段日子了,比跟那兩個狗比前男友在一起要爽快多了。
寧西顧繼續說:“我不是故意去探聽你的隱私跟秘密的,這次知道你的本名隻是出於意外。但畢竟知道就是知道了,如果你覺得冒犯,那你為此而拋棄我,我也無話可說。”
“無論你怎麼做,你不喜歡,我就不會把你的真名告訴彆人。說實話,我完全不想告訴彆人。”
“你要是還不放心,可以現在寫一份協議,我會當場簽字,你看這樣會不會讓你更安心一些呢?”
寧西顧從頭到尾的語調都是不疾不徐,紳士十足,在溫溫柔柔地安撫她的炸毛,比喻一下的話,就算脾氣再壞的小貓咪在這通高超的擼毛手法之下都會變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