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雖然莫微蘭和寧遠知和離了,莫微蘭大約也沒有想再複合的意思,可她有些時候表現出的那些親切,卻還是十分明顯,或許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但寧遠知卻一眼便看出來了。
他莫名的覺得有些不舒服。
可到底是哪裡不對,他也說不上來,便隻好先忽略再說。
菜吃到一半,媚天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道:“對了,我這裡準備了一個藥膏,你且收著,我差點忘記給你了,這東西效果挺好,我從前學騎馬的時候便用的這個。”
“咳咳。”
寧遠安掩飾的咳了兩聲,臉頰有些紅,他遲疑道:“嫂嫂說的傷是······”
畢竟是傷在那等隱秘之地,他說起來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反倒莫微蘭豁達得很,還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沒所謂道:“你的大腿啊,難道你沒受傷?還是你感覺不到?不至於吧,我記得我當時學的時候可是磨了好大一塊皮呢。”
寧遠安低著頭又輕輕咳了一聲,低聲道:“謝謝嫂嫂。”
他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了,總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嫂嫂畢竟又不是他母親,她是怎麼能夠如此自然的提起來這事,難道莫微蘭真把自己當嫂嫂了,所謂長嫂如母,把他當兒子看?
想到這裡,寧遠安心中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帶著詫異看了眼莫微蘭,卻沒在她臉上看到任何不同尋常的情緒,仿
佛這件事對她來說確實沒什麼。
自家弟弟受傷了,有什麼好忌諱的?
她釋然得很,寧遠安反倒覺得自己小肚雞腸了,可他真的感覺很奇怪啊。
等吃完了飯,臨走時媚天還再次叮囑他:“好好照顧小穎哦。”
寧遠安笑著答應,然而等她走了之後立刻把這句話拋到了九霄雲外。
之後幾天,他每天都抽-出了些時間和媚天學習騎術,倒是進步得飛快,兩個人的感情也越發親厚起來。
就這樣大約過了半個月,她之前蝴蝶翅膀擅動的小小波瀾終於卷席了整個扶洲城。
明賀帝原本隻是驟然間聽聞她的話,隨便試著查了一下,結果發現寧家庶子寧遠安居然真的是他嫡親的弟弟!
他的親弟弟在寧府給人家做庶子十多年,不知受了多少的苦。
他心裡是十分愧疚的,並不好過,可這事也怪不得寧家,畢竟寧家並不知道這事,而且還養育了寧遠安十幾年,他便隻好將這股鬱氣吞下,隻想著怎麼好好補償自己的弟弟。
因為有媚天這隻蝴蝶在,這一次寧遠安封為親王的時間線要早了許多。
其他的事情也就變了許多。
比如還在關禁閉的麗安郡主吵著要出來,並且要皇帝為她做主,又比如寧遠知得知了這件事之後驚了許久,甚至內心非常複雜,從前唯唯諾諾的庶弟如今成了親王,身份不知道高了多少倍,他心裡的彆扭自然是有的,不過他不是那等嫉妒心強的人,因此也隻是有些感慨和彆扭罷了。
影響最大的還是媚天。
表麵上看去,她和從前的生活沒有半點差彆,可實際上寧遠安成了親王對她來說影響還是頗大的,至少皇帝挺感謝她,若不是她那隨口一句,他未必能找到自己的親弟弟,這沒線索的事情查起來可難了。
親王府皇帝親自選了一塊地址,如今在建,也因著兄弟多年未相認,皇帝實在心懷愧疚,因此在親王府建好這段時間,他讓寧遠安直接住在了皇宮裡,與他比鄰而居,由此可以想象出皇帝對這位便宜弟弟有多盛寵。
至於麗安郡主······他親弟弟都找回來了,一個姑姑家的女兒天天鬨騰,簡直不成體統,皇帝理都不想理會她。
而媚天在皇帝宣布了親弟弟找回來之後的第三天,就被聖旨召入了宮中。
一是寧遠安想見她,二是皇帝想好好感謝她。
他抄了她的家,結果反倒是她幫他找到了弟弟,這一來二去的,他就感覺自己欠了這位莫家嫡女諸多。
另外一點,寧遠安如今也不叫這個名字了,寧遠安這個名字是寧家為他取的,可他是皇帝的嫡親弟弟,自然不可能再叫這個名字,所以他恢複了從前的名字,是先皇後為他取的,名叫安絡禦。
皇帝叫安絡壁,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說真的,小閱子私心覺得皇帝的名字好難聽,還是明賀帝這個稱呼好聽點。
這一天媚天依著聖旨入宮,然後就見到了許
多天不曾見過的寧遠安,寧遠安和之前已經完全是兩個樣子了。
從前是不露崢嶸的寧家庶子,如今是位高權重的親王,他身上的氣勢勃發而出,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當然,媚天自然不會覺得驚訝,因為寧遠安的本性就是如此,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從前隻是他的保護色而已,如今他有了高位的身份,皇帝也信任他,他自然不會再做那等伏低做小的模樣。
說句不好聽的,隻要他不謀逆造反,其他事情都不是大事。
皇帝因為小時候的事情對他愧疚得很,如今先皇後不在了,弟弟自然要讓他來疼。
媚天見到寧遠安的時候,明賀帝也在。
他看上去比寧遠安顯得更加溫和一點,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可那種氣質反倒像是一位仁君。
雖然明賀帝其實算不上是一位仁君,因為他早些年登基的時候,手段也是頗為淩厲,隻這些年溫和了許多。
他見到媚天,第一句話便是:“看來朕要好好謝謝你了,若不是你那句話,朕還未必能找到阿禦,你可有什麼想要的賞賜,儘管說便是。”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他因著這件事,決定補償一下媚天,問她有什麼想要的賞賜,其實就是暗示她可以借由這次的事情和寧遠知複合。
畢竟皇帝得知的消息裡,這位莫家嫡女其實和寧家嫡子之間感情也還好,莫微蘭大約也是對寧遠知還有舊情的,而寧遠知這個人到底也算個君子,至少不會苛待她,從前是因為麗安郡主的關係,如今她雖然沒了家族,可有這件事在這裡,他再下道聖旨,寧家也不會虧待了她,她一個女人,若是沒了夫家也艱難。
皇帝這般說著,坐在他旁邊的寧遠安卻眸光微顫,不過他什麼也沒說,隻看著媚天。
媚天則是思考了一會兒,但很快就恭敬道:“多謝陛下好意,不過這件事臣女並無多大的功勞,能為陛下尋回親王便是臣女的福氣了。”
明賀帝抿了抿唇,想著這莫家嫡女憨憨的,怕不是沒聽懂他剛剛那句話的含義?
他頓了頓,趁著沒外人,乾脆直截了當道:“莫微蘭,你為朕指明方向,尋回了阿禦,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歸是有功勞的,朕也有心賞你,你若是和那位寧家嫡子還有情,朕便給你下道朕,想來寧家也不敢苛待,麗安郡主自然也不會再找你麻煩。”
他說得這麼清楚了,她總該聽懂了吧?
明賀帝有些心累,卻看莫微蘭抬起頭來,十分詫異看著他道:“陛下,臣女······臣女聽得懂的。”
明賀帝:“······”
媚天想了想,認真道:“真的多謝陛下好意,不過我既然已經和寧遠知和離了,說明我們緣分不夠,斷了便是斷了,臣女覺得現在挺好的,如果陛下真要賞賜臣女,不如賞賜一些莊子鋪子,臣女有錢便能過好。”
這話說得十分接地氣,皇帝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
還是旁邊的寧遠安突然笑著道:“嫂嫂真性情,既是
如此,皇兄便依了她吧。”
皇帝倒是不在乎那些莊子鋪子之類的,他隻是有些詫異看著寧遠安道:“阿禦怎麼還喚她嫂嫂???”
寧遠安眸光一頓,不動聲色道:“抱歉皇兄,我喊習慣了,多謝皇兄提醒。”
他扭頭看向座下媚天,想了想,緩緩道:“······微蘭?”
這下子輪到媚天詫異看著他了。
她抿著唇小聲道:“親王殿下,男女有彆,你這樣彆人會說閒話的。”
她這語氣還像是和晚輩說教的語氣,倒是為他著想。
寧遠安便笑了笑,愉悅道:“那喚什麼?”
“殿下您喚臣女名字就好。”
媚天依然恭恭敬敬的低下頭,一點都不逾越。
“那怎麼行?”寧遠安搖了搖頭,依然是滿麵笑容的模樣:“嫂嫂從前是我長輩,之後也照顧我良多,便是前些日子,還教習我騎術,比之我許多長輩親人還要待我好,怎可直呼其名?”
媚天聽他這麼說,似乎也有點道理的樣子,她倒是沒有什麼弟弟身份高了她高攀不起這樣的想法,因此她偷偷看了眼明賀帝,再次小聲道:“那便······喚我一聲阿姐吧。”
這其實已經十分沒規矩了。
畢竟寧遠安是明賀帝的弟弟,喚她阿姐,那讓明賀帝如何?
果不其然,明賀帝立馬搖頭道:“不可,阿禦,你如今身份尊貴,不可如此沒規矩。”
他倒不是看不起莫微蘭,隻是覺得自己的弟弟不應該認彆人做長輩,這個世界上能做他們長輩的除了幾個皇親,其他都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寧遠安似乎也歎了口氣,無可奈何道:“嫂嫂,你看,不是我不願,但是規矩總是要守的,我還是喚你微蘭吧。”
媚天眼神奇怪的看著他,但礙於明賀帝在場,她隻得低下頭去不做聲,可明賀帝分明聽見她極小聲自言自語道:“叫微蘭很合規矩嗎?”
“······”
是啊,男女大防這喚名字就合規矩了?
明賀帝沉默了一下,剛下再說些什麼,便聽見身邊的弟弟道:“微蘭,這些天要不你也住在宮裡吧,我看這宮裡的馬術師傅都比不上你好呢。”
明賀帝聽他這麼說,剛想說的話便咽了下去。
算了,索性一個稱呼,弟弟喜歡就行了。
他不再糾結這個,見寧遠安提了,便也順口道:“也可,畢竟你們曾經都生活在寧家,也熟悉,如今阿禦剛回來,在宮中也沒個伴,你便住在宮中住兩日,教習他馬術,其他麻煩自然也不敢再找你。”
至於男女授受不親這種事情,都是小事,明賀帝也不是很在乎。
莫微蘭一個都嫁過人了的女人,他弟弟如今是親王,又有自己的妻子,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吧?
明賀帝剛想到這裡,突然目光在寧遠安和媚天身上轉了一圈,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有些怪怪的。
隻是他
也沒細想,很快就放棄。
明賀帝比不得寧遠安清閒,他還有諸多政務,因此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隻留下寧遠安和媚天在這裡。
待他走了,媚天才抬起頭來,鬆了口氣,身體坐姿開始有些懶散。
她對寧遠安道:“弟弟,你原先的哥哥就挺冷的,如今換了個哥哥,倒是更不易了。”
這感慨聽起來有些大逆不道,但寧遠沒有絲毫介意,他甚至還笑著坐到媚天旁邊的椅子上,笑眯眯道:“我今天喚嫂嫂的名字,才發現嫂嫂的名字讀起來真是好聽。”
這般有些調戲意味的話,媚天卻沒聽進耳朵裡,她隻隨意道:“是嘛,其實我也覺得我名字好聽。”
而寧遠安的笑意卻更深了。
他其實挺喜歡莫微蘭這種態度,在她心裡,他還是那個可以日常請吃飯,偶爾聊兩句,還能教他馬術的弟弟。
不像他的妻子小穎,他成了親王,明明是好事,但對小穎來說,仿佛是加重她病症的毒-藥一樣。
他來驟然想到這裡,突然又聽見媚天道:“對了,弟弟,小穎呢,你如今成了親王,她就是親王妃了,這麼開心的事情,有沒有身體好點?要我說她就是出來得少了,缺少鍛煉,我看讓她跟你一起來學騎馬吧。”
寧遠安唇角的笑一僵。
他深吸了口氣,道:“小穎她身體不······”
“你該不是在外麵有女人了吧?”
媚天皺著眉頭打斷了他的聲音,甚至還湊近了一些,極為嚴肅道:“弟弟,你是不是背著小穎養了外室?”
寧遠安哭笑不得道:“嫂嫂您說什麼呢?”
“那你為什麼總是不讓她出門??”
媚天語氣稍稍有些不滿道:“我之前又不是沒見過小穎,可可愛愛的一個女孩子,你天天把她關在家裡,沒病也要憋出病來了,不行,如今你也不住在寧府了,我去看看她總行了吧?”
寧遠安啞口無言,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可小穎不出門真不是他關的,而是她自己本身性格就是這樣,便是邀她出門她也是那個樣子,怕這怕那,親王妃的身份對她來說簡直是個沉重的解鎖。所以他實在不想讓莫微蘭和她接觸。
莫微蘭這樣的性子,染上了小穎的陰鬱便不好了。
可看著她這個樣子,如今也沒有什麼好借口,寧遠安歎了口氣,隻好無奈道:“好吧,那嫂嫂便去看看小穎,方知道我真的沒騙······”
‘你’字還沒說出來,媚天已經十分興奮道:“我們現在就去?”
同一時間,小閱子在觀察屏幕搖頭道:“可長點心吧,你自己丟了還要把老婆也丟了嗎?”
然後他得到了媚天十分溫柔的一笑,笑得他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