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崇穩的“逼迫”下, 張箋茹麵色煞白,下意識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兒子。坐在沙發上的孟暉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時候也必須表態,於是站起身,與魏崇穩並肩而立:“娘,請您成全。”
孟暉沒法違心的說什麼海誓山盟, 說自己有多麼的喜歡魏崇穩,僅僅隻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和立場。不過原身的性格一直都較為寡言內斂,他此時的表現倒是也沒有引起張箋茹的懷疑。
從兒子口中得到答案, 張箋茹怔愣片刻,下意識抬起手,顫抖得指向孟暉:“你、你怎麼能——”
然而, 她的話尚未說完,便看到魏崇穩側身一步, 將自己的兒子穩穩擋在身後,仿佛是護雛的母雞:“伯母,您要罵的話, 儘管罵我就是,不要責怪樂兒。樂兒年幼,未經世事、單純天真, 根本不知情愛為何物,全都是我一廂情願、潛移默化又死纏爛打,這才最終得償所願,一切都是我的責任。”
孟暉被擋在後麵,嘴角微抽, 真不知該感慨這位氣運之子有擔當,還是該讚許他對於自己的自我認知十分正確。而魏家人也是一臉的一言難儘,完全無法直視坦然承認自己“死纏爛打”的魏崇穩。
張箋茹本就不舍得對兒子說重話,此時換成魏崇穩,自然更是一句斥責都說不出口。她抬著手,呐呐無言半晌,突然像是泄了氣那般軟在沙發上,一手扶額,眉頭微蹙,語氣虛弱:“你……你們等我想一想……”
所有人都能夠理解張箋茹突然聽說了如此刺激的消息、此時腦中一片混亂的情況,所以眾人全都安靜下來,沒有勸說,也沒有催促。
其實,混亂歸混亂,但前段時間的疑神疑鬼已經讓張箋茹有了些許的心理準備,此時一切攤開擺在眼前,她最深的感覺是一種茫然無措的“果真如此”。
對於自己的兒子,張箋茹並沒有一般父母的“望子成龍”。兒子天生不足、身體虛弱,從小到大幾度在鬼門關口徘徊,張箋茹唯一的期望,就是兒子能夠平安健康、能夠活下來,哪裡還能提出更高的要求?成家立業、娶妻生子,這些比起兒子的性命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甚至,張箋茹一心隻想照顧著兒子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根本無暇去想象未來的兒媳婦、未來的孫兒是什麼模樣。
所以,兒媳婦突然變成一個男人這件事,對於張箋茹來說雖然具有衝擊力、顛覆了她過往的認知,但也沒有達到讓她抗拒恐慌、無法接受的程度——畢竟,最近這一段時間,她的認知已經被顛覆過太多次了,對於一切新鮮事物,她早已習慣了坦然接受。
如今,兒子的身體恢複健康,這對於張箋茹來說已經是謝天謝地、求神拜佛也換不來的好事。而且兒子因為身體原因、從小就被拘在家中精細嬌養,簡直比養在深閨的大姑娘還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是強迫兒子像是其他男人那般為了養家糊口而四處奔波勞累,張箋茹稍一想象便又是擔憂又是心疼,而如果兒子能夠找一個喜歡他、願意照顧他的男人,那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逐漸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張箋茹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但緊蹙的眉心卻依舊未曾舒展。
在張箋茹看來,魏崇穩的確無可挑剔。他照顧兒子耐心細致,又位高權重,手中掌握的財富足以讓樂兒一生榮華富足,但唯一的問題也很明顯——那就是齊大非偶。
曾經,他們隻是普通的鄉紳之家,而在與年翔飛離婚後,母子倆估計連鄉紳這一階層都高攀不上,而魏崇穩卻是掌握整個東南沿海、權勢滔天的軍閥,未來更是不可限量。身份差距如此之大,倘若與之結親,兒子隻能成為魏崇穩的附庸。此時在魏崇穩尚且真心愛護他的時候或許沒什麼問題,但時日久了、感情淡了,自己的兒子會落到怎樣的地步,張箋茹連想都不敢多想。
如果是女子嫁給這樣的男人,順利誕下一兒半女,倒是不必太過在乎丈夫的寵愛,但樂兒是男兒身,注定無子,沒有了魏崇穩的關心,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心裡糾結不定,張箋茹麵上的表情也變得格外精彩。看她似乎捋順了思緒,正處於掙紮動搖之中,魏夫人眼睛一亮,朝自己的女兒使了個眼色,隨即便開始握著張箋茹的手,向他誇獎自己的兒子。
在母親的威脅下,魏珊珊也不得不加入了勸說的行列,以各種彩虹屁吹捧自己的哥哥。她與張箋茹接觸的久了,深知自家好姐妹的性格弱點,母女倆一唱一和,很快便將性子軟、容易被旁人左右的張箋茹哄得暈頭轉向。
當然,雖然被忽悠得看魏崇穩這個“兒媳”越來越順眼滿意,但張箋茹卻一直咬牙沒有鬆口。魏珊珊十分無奈,乾脆直接問道:“箋茹……伯母,你對我哥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一定讓他改!”
張箋茹神色複雜的看了眼終於以自家哥哥為榜樣、厚著臉皮對自己叫出“伯母”二字的好友,深深感受到了魏家人對於自己兒子的執著,不由有些安心。她遲疑一瞬,終於還是將自己的擔憂緩緩道來。
聽張箋茹說完,魏夫人和魏珊珊都不吭聲了,因為她們站在身為母親與女人的角度,同樣能夠理解張箋茹的憂慮。而且對於這件事,她們都沒有任何的發言權。
看自家母親和妹妹將視線投向自己,魏崇穩立刻表明態度:“伯母,您放心。我魏崇穩從小到大,如何樣貌、如何性格的男男女女都見過,從來沒有半分心動,唯獨對樂兒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我發誓,此生我身邊隻會有樂兒一人,倘若違背——”頓了頓,魏崇穩微微眯起眼睛,覺得說什麼“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之類的誓言是在太過虛無縹緲、敷衍了事,乾脆直接從腰間拔出自己最為喜愛、從不離身的手.槍,塞進了心上人的手中,“倘若違背,就讓樂兒拿槍崩了我!”
如此“實誠”的誓言,讓張箋茹和魏家人都嚇了一跳,反倒是孟暉十分鎮定,頗有些興味的挑了挑眉,毫不客氣的抓住手.槍,朝魏崇穩微笑起來:“那可就說定了——對了,我可事先說清楚,槍我是會用的,槍法還挺準。”
聽到這句話,魏家人都忍不住一個激靈,而被“威脅”的魏崇穩卻滿不在乎,回了他一個溫柔的笑容:“就算你不會用槍,我也會教你的。我名下有好幾個靶場,都是給軍隊訓練用的,各式槍械一應俱全,你如果對這些有興趣,我帶你去練練?”
“好啊,正好在家裡憋久了,出去鬆鬆筋骨。”孟暉欣然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