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陷入休眠。
注意力回到現實,觀察力還算可以的林秋葵,逐漸發現三個事實。
第一,該危險人物看著人模人樣,實際上是個左右不分的路癡。
每到轉角處,她說左邊,他總能提著電鋸漫不經心地走向右邊
被她糾正後,又一臉‘彆煩我,我知道’的表情拐回來。
第二,這人可能有多動症。
好好的路鋪在腳下不走,老大一個成年人,偏喜歡踩著綠化帶邊緣走。時不時拔兩片葉子,踢一下土,堪稱行走的破壞王,難怪能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好像墳墓裡逃出來的難民。
第三有關怪物。
入夜後,食物都在睡覺,怪物因此處於相對無所事事的休息期。
可無論它們多沒有目的,多平和,都不該是這幅表現:危險人物橫穿公園,左右兩邊各有一隻f級怪,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
他非但不避著走,反而舉起電鋸,東砍一下,西撞一下,順便往後背添上幾道橫七扭八的割痕。怪物們則毫無反應,一反常態的溫順,就像……進入冬眠一樣。
是溫度驟降的關係嗎?要是學生會能注意到這點,下來熬夜清個地圖就好了。
林秋葵困倦的大腦緩慢運轉著。
祁越覺得很沒意思,就嗤了一聲,踹開斷肢繼續前進。
深夜裡,風雪天,整座城市歸寂靜所管。
林秋葵裹得還算保暖,看危險分子隻有一件長袖,露在外麵的手指關節凍得通紅,腳踝處都凝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還以為他會在學校附近找個地方過夜,天亮之後再趕路。
誰曉得這人仿佛機器做的,不怕凍也不知道累,自顧自彎來繞去蛇皮走位地走呀走,走呀走。
一直走到淩晨兩點半,徹底走出俗稱‘破落鄉下’的高校園區。麵臨又一個岔路口,危險分子扭頭看人質,人質聳拉著肩膀,沒精打采地停下步伐:“我困了,找個地方睡覺吧。”
祁越:?
什麼時候開始廢物人質都有資格提意見了?
他冷笑著拽繩子:“再不走就——”
“你就殺了我,肢解,拋河,剁成肉泥,隨便怎麼樣都行你高興就好。”
不就是死亡威脅。
這回林秋葵沒有服軟,反而膽大包天地盤起腿,原地坐下了。
“不好意思,這位朋友,你要相信我也很想快點幫你找到袁南,但是……”
說著說著又困了,需要戳著太陽穴才能強行保持清醒這樣:“考慮到我能力有限,每天必須睡滿12個小時,不然第二天就會感冒發燒,既影響我辨彆方向,又耽誤你找人。”
“而且下著這麼大的雪,積雪到膝蓋,繼續走也不是辦法,我建議最好是找一輛車,天亮之後再上路比較靠譜,你覺得呢?”
“……”
祁越覺得不好。很爛。爛透了。
話多事也多的白癡人質也好,雪也好,包括一點挑戰性都沒有的臟東西們在內。
這世界上的樁樁件件都讓他很煩,看著特彆礙眼,以至於有股惡劣汙濁的情緒在身體裡衝來蕩去,總是瘋叫著想要打架,想要殺人。
不過他隻是脾氣不好,容易暴躁,又不是傻子。理智上當然明白,那隻全身套著臃腫羽絨服的矮企鵝說得沒錯,他確實需要一輛車,才能更快找到袁南。
還有他的家人,一個不剩殺個精光。
路邊恰好有一棟即將拆遷改建的老樓房,牆壁上漫著大量黑色黴菌和黃漬,要多破爛有多破爛。祁越臭著臉走上樓梯,一連擺平四座‘怪物雕像’,沒能獲得任何成就感。
來到天台處,他一腳踹開鐵門,從兜裡掏出一副銀手銬,哢一聲把林秋葵的左手鎖在欄杆上。完事俯下身體,細長嶙峋的手指仿佛長畸形了的骨頭,又像一把槍,冷冷抵著她的額心。
“彆想跑。”他用力地戳了一下。
“就你這烏龜爬的速度,一邊夢遊一邊跑都沒用。”
又戳一下,“隻要我回來沒看到你,或者你挪了地方。——就算隻挪了一點,我也會砍光你的手指,剁碎喂了那堆臟東西。”
說話的時候,危險人物是半蹲著的姿態,一條手臂搭在欄杆上,視線自上而下地睨著他的‘人質’,淩亂的光影與碎發間露出來的眼睛,凶神惡煞的,眼底盤踞著一團濃濃的戾氣。
接著他又戳了第三下:“聽到沒?”
拜這家夥粗魯的行為所賜,林秋葵的後腦勺連續三次嗑到突起的牆沿。
“聽到了。”她困困地點頭:“慢走。”
“啊,差點忘記說了,最好是一輛能擋風、有空調的車,我怕吹風也會感冒。”
祁越:。
廢物一個,還挺挑剔。
他沒理她,掉頭就走了出去,反鎖大門。
街道上形形色色的車輛不計其數,隻是倒計時期間,政府嚴防人群聚集,對各個公共場所、交通馬路實行嚴格控製,使得普通民眾不敢輕易動用代步工具,幾乎沒有在行駛過程中遭遇不幸的人存在。
之後怪物降臨,又有意無意弄壞不少。
因此祁越看到的車,要麼整體完好卻沒有車鑰匙,要麼玻璃稀碎輪胎漏氣,沒有一輛可以用。
他走了很久,久到整座城市好像就他一個人活著,最後在五公裡之外,成功找到一輛民間運輸快遞用的貨車。
駕駛員屍體殘缺不全,一隻斷臂還死死握著方向盤。他掰了兩下,嫌麻煩,乾脆鋸掉。然後轉動鑰匙,花了五分鐘分辨油門和刹車,一路風行電掣地漂移回來。
那隻企鵝肯定已經跑得很遠了。他想。
有可能跑回學校,也有可能往反方向跑。
但是不管她往哪裡跑,他都會先拐回學校,把那群躲在教學樓裡的老鼠們拎出來。尤其是一個姓孫的,一個四隻眼的,那兩個人都散發著讓他惡心的味道,想下手很久了。
這麼多人,總有人知道袁南的下落。
解決完他們,他再開著車去抓企鵝,把她……怎麼樣好呢?
祁越一邊拋著車鑰匙,一邊構建出無數張殘暴的畫麵。
用手肘撞開門,他做好麵對空天台的準備,卻始料不及地看見林秋葵。
——這家夥沒跑路。
並且戴著眼罩,蓋著毯子,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