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瞬間的事,祁越爆發殺意,原衝刺向前。
壯漢等人忙生起風盾石牆,卻被他一力擊破,森寒的刀光直衝祁嶼而來。
“你生氣了。”
麵具兩端流蘇紛揚,罪魁禍首疾速後仰,纖白的發絲擦著刀刃躲過一擊。
上身緊貼圓堡,血液逆流進大腦。
他看著自視野上方掠過的祁越,又好疑惑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我們不是一夥的嗎?你為什麼不借玩具給我?”
——嗤。
祁越隨手拽住另一座石頭屋頂突起的棱角,借力旋轉身體,又揮刀砍向獵物。
同時發出不屑至極的聲音:“誰跟廢物一夥?”
祁嶼順勢下滑,頭顱抵地,令刀徒勞地插入石頭縫隙。
“我打得過你,不是廢物。”
他一本正經地反駁。
祁越拔刀砍地:“你就是。”
祁嶼像刺蝟一樣抱腿翻滾:“不是。”
祁越飛快追上:“是。”
祁嶼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就不是。”
“是。”
“不是。”
“是。”
“不是。”
倆人一個窮追不舍,一個避而不戰。位移快得肉眼無法捕捉,看得人眼花繚亂、心驚肉跳。
也就無聊的對話傳到大家耳中,林秋葵按了按太陽穴,問唐妮妮:“他們以前也這樣?”
唐妮妮:點頭。
代表祁越祁嶼從好久之前就喜歡邊打架邊吵架。
但——這他娘的算哪門子吵架?三歲小孩都比你倆會罵好嗎?
轉眼間,祁越第n次直衝祁嶼。
祁嶼以單腳為重心迅速轉身,與之擦肩而過。
這樣打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現場有不少人懂。
於是抓住兩人錯身的片刻,一堵石牆封住祁越的前路,一股旋風將匕首送到祁嶼指下。
所幸葉依娜反應得快,控製金屬條包裹匕首。
唐妮妮直接把祁嶼挪到祁越的麵前,一支黑鏢懸停在敵人眼球前。
天上獵鷹盤旋尋找時機,遠處武裝隊蓄勢待發。
眼看自己的狩獵摻合進越來越多礙事的家夥,祁越煩不勝煩。
“滾開!”他抄起一把石頭,生氣起來不分敵我。
祁嶼丟掉匕首,從雙手指間□□裡驟然生長出八根銀白鋒利的鋸條,也孩子心性地說:“我喜歡祁越,要自己一個人跟他玩。你們不可以插隊,不然就會被我們殺掉。”說完旁若無人地打了起來。
就某種程度而言,這兩人也算瘋狗遇瘋狗,挺合適對打的。
官方陣營有林秋葵表態:“沒事,不用管他。”
那邊壯漢也被迫妥協:“那家夥就交給嶼哥,我們先把這群走狗收拾了再說!”
——區區幾個異能者,可彆太小看人了!
身為c級石係異能者,經這麼一鬨,徹底酒醒。他雙膝彎曲,一掌擊向地麵。
須臾間,山體之上的岩石層劇烈震動!
廣海基地共一百零八座石頭屋轟然炸裂!
剛有所消減的塵屑卷土重來,昏暗中,壯漢抬手扔來數十顆巨石,眾人各自躲開。
不料這些石頭還有後招,打中人,竟拐了個彎又氣勢洶洶地襲來。
“分散臥倒!”
韓隊長指揮隊員們:“優先擊殺異能者!”
葉依娜原地站定,雙手握緊長棍,非但不躲,反而迎麵揮棍。
看準另一塊距離較遠的石頭位置,她用棍力強行更改近石的走向,使兩顆石頭劇烈衝撞,自相殘殺。
來不及慶幸這個辦法管用,第三顆石橫空出世,她沒時間躲,隻能一棍抽向它。
隻她的手臂同樣顫抖不已。
——沒關係,還能打。
正當她擊碎其餘石塊之餘,一道龐大的影子蓋過頭頂。
葉依娜稍稍側麵,隻見自己身後,一個由石塊組成的魁梧巨人拔地而起!
“去死!”它怒吼著,雙手高舉古老的石質狼牙棒。
她心跳加速,大步狂奔。
咣,咣,咣,巨人每一次砸棒,每一次落腳,簡直驚天動地,山體震蕩。
按照杜衡的指示,這趟上山本不該攜帶群傷性武器。不過有林秋葵這個移動空間在,燕定坤灰頭土臉地趴在角落裡,雙指扣住拉環猛一用力,迅速投擲出一發又一發手i榴i彈。
加之槍彈掃射,石巨人滿身火花亂濺,一邊掉落碎石,一邊填補上新石。
糟了,這招不管用。
再炸下去,怕是這座山承受不住。
燕定坤大口大口喘氣,果斷收回下一枚手榴彈。
又一陣轟鳴,他張開雙臂緊緊抱住石頭,忽然發現那個石巨人走動間,不停往外掉落螢火蟲一樣的淡色光點。隻是含混進激烈的槍林彈雨中,一時少人察覺異樣而已。
不消說,林秋葵也注意到這個細節。
「異能-透視」:
「石靈:萬物有靈,有靈則生。堅硬的石巨人看似無懈可擊,其實弱點就在細節中哦。」
「黑暗種子:吸取你的營養,補充我的生機,直至宿主枯竭而亡。」
「不過黑暗後偶爾也藏著光明,種子們最畏懼火啦!一經燃燒就著急,一著急當然就要回家找主人索要能量啦!」
林秋葵看在眼中,通過鏡麵阻擋種子,順便讓唐妮妮集中銷毀。
“彆過來!都彆過來,不準進我的身體——呃啊啊啊啊啊!”
某不知名的主人泣血嘶叫,皮膚一點一點失去彈性。
剩下「石靈」、「控風」隱匿於石堆之中,是這場戰鬥中最棘手的敵人。
“樂樂。”麵上澆著明滅不定的光,林秋葵平靜指揮:“精神乾擾,讓那些人出聲。”
小黃不適合跟石頭硬碰硬,不被準許上陣,嗚嗚甩著尾巴。
包嘉樂抱住它,嫩聲嫩氣地應好。
同一時分,葉依娜腦中響起女聲,告知正確的切入點。
“知道了,秋葵姐。”
她獨自拖石巨人將近兩分鐘,呼吸稍顯急促淩亂。
聞言繞著一處石堆進行走位,趁敵人笨重追隨時,左腳摩擦地麵,一個輕巧的旋身,活像運動員般大跨步助跑衝向它!撐棍跳到它的膝上!
長棍嵌入石縫中,她利落地卸掉一腿。
巨人重心不穩,欲握拳砸扁這隻可惡的小蟲。
她渾身肌肉繃緊,順勢再挑斷一條石胳膊!
“該死!該死!”頓失一臂一腿的巨人仰天長嘯:“你們都該死!!”
而在包嘉樂渾然天成的歌聲下,石係異能者——壯漢滿眼冒金星,頭疼欲裂。
意識到這個石靈已在交鋒間落到下風,他決策果斷,吼出一個字:“爆!”
這一聲暴露了他的坐標,數粒射擊紅點對準額頭。
他沒有猶豫,立馬抓起身旁一個嘍囉擋槍。
石靈收到命令,全身上下超百顆石頭宛若一盤散亂的彈珠,轟隆隆朝地麵滾落。
好不容易爬到它肩上的葉依娜,本想切頭結束戰鬥,反倒被一塊石頭擊中胸脯,被衝力帶上高空。
山峽間風力呼嘯,氣流絮亂。她置身其中,宛若暴風雨下一片破布,被胡亂地拋起來又掉下去,久久找不到平衡。
胃酸瘋狂泛濫,呼吸被掠奪,眼膜也被尖銳的石礫劃破。
……獵鷹在哪裡?
心想著獵鷹或許是唯一一個能幫助她脫離險境的人,葉依娜艱難地掀開眼皮,舉目四望。
沒能在雜亂的戰局中找到那隻翱翔夜空的鳥,手腕卻忽然被另一雙冰涼的、細膩的掌心握住。
她回頭,看到長發散開的唐妮妮。
恍惚間,就像看到錯亂的金色荊棘中,鑽出來一朵塗滿血的瓷玫瑰。
奇怪的意象聯想。她想。
唐妮妮麵無表情,隻是眨眨眼睛,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漫天石塊亂飛,隻需伸指這裡劃一劃,那裡劃一劃,便有了一條旋轉石梯蔓延至地下。
他足尖落上去,好像一隻蹦蹦跳跳的小兔子成精,也像八音盒裡輕盈起舞的芭蕾舞女。
金色發梢化作曳長的波浪,在空中蜿蜒出優美的弧度,一直拉著自己的好朋友小浣熊回到地上。
兩分鐘不到的間隙,白發祁嶼跑上階梯,祁越拖刀緊隨其後。
他跑得很快,臉上麵具搖搖擺擺,流蘇打了結。
“祁越。”少年的音色碰撞過台階,生出一點空靈質感:“你變乾淨了,為什麼?”
對方懶得回答,他不管,偏要接著問:
“祁越,你變高興了,為什麼?”
“殺人不好玩,吃人不好玩,賀聞澤也不好玩。”
“我很久沒有覺得高興了,為什麼你要高興?”
“什麼玩具讓你高興?”
“為什麼你又在生氣?”
祁越全程:“管你屁事。”
惡心吧啦的伶鼬,嘰裡咕嚕嗶嗶叭叭說個沒完,吵死了。
他一步跨過四層台階,刀刃距離祁嶼的後腦勺僅毫米之遙。
“祁越。”
“我真喜歡跟你玩。”
祁嶼說著向前一躍。
空中旋身,雙臂展開,麵朝著他下落。
祁越不甘落後,隨之起跳。
一粒粒燃燒的黑暗種子好比流星,劃下斑駁的火痕。
石屑星星點點擦過皮膚,彈眼後拖著煙塵軌道。
他們沐浴著月光,在一片聲勢浩大的煙火星空中墜落。
血管裡熾熱流動的液體也好,心臟劇烈的搏動頻率也好,這就是活著的感覺。
訓誡所老師說過,活著就是殺人,或者被殺。
這個世界上隻有殺和被殺才能給你帶來真正的快樂和尊嚴。
賀聞澤也這麼說。
可是祁嶼突然覺得不對了。
前兩天,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悄悄潛到寧安基地。他在那裡看到祁越,很陌生很奇怪的一個祁越。
衣服乾乾淨淨,頭發整整齊齊,像找到家的小狗一樣,變得溫順又愉快。
——家。
祁嶼沒有家,他從小就在訓誡所。
老師說‘家’是一個騙子,但如果它是能讓人覺得新鮮和快樂的騙子,祁嶼也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