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隊長,比起被敵人道出**,她寧可自爆。
“我能力不足,沒有表現出來的強悍,算不上稱職的隊長,但會繼續努力。另外可能我也對某個錯誤的人抱有一定好感。”
“就這樣。”她扭頭直視異種的眼睛:“還有補充嗎?”
異種:……
聽說主動承認錯誤會有好事發生,前有大人帶頭,包嘉樂小朋友猶猶豫豫好半晌,最終低頭承認:“麗娜姐姐布置的數學作業好難好難,有一次我寫不出來,就有找小狗哥哥和妮妮幫忙……但是真的隻有那一次!因為小狗哥哥跳到樹上不理我,妮妮做題目錯得比我還多,害我還被罰抄了……”
不愧是小孩,好質樸的秘密。
氣氛烘托到這,好像再不坦白就說不過去了。
涉及軍務,對方倒沒要求保密,韓隊便言簡意賅:“杜部長的指令,不惜一切代價,必要時應以護送異卵為第一要務。”
言下之意就是,當人和異卵的安危產生衝突時,無論那個人是誰,他都會依照命令優先保護異卵。
更甚者,如果有人試圖妨礙初代異卵重返地麵,無論是誰,他必殺之。
嘖,說狠還是你最狠啊,杜衡。
異種罪惡的目光鎖定袁南,袁南不假思索:“我喜歡的人是童佳。”
驚天大瓜突然出現,阿金:!!
小薇:??
骨女:。。
童佳:“下一個。”
萊維提普非常自覺:“哦,彆看我,我發誓,我就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間諜,沒有其他隱瞞的事情。”
眾人的目光來到妮妮,妮妮左瞧瞧右看看,稀裡糊塗被坦白局的氛圍感染到,老老實實交出自己私藏的兩顆發光異卵。
唯獨祁越野狗不怕開水燙,你看任你看,就算被看出花來也沒興趣陪弱智們玩兒。
爆料到這裡,畫風明顯偏了,再往下說指不定要生出什麼亂子。
林秋葵該出聲時就出聲:“看夠熱鬨了嗎?異種,「秘密」不是用來讓你曝光的。”
異種不甘示弱:“在你們做出部分符合卑鄙概念的行為前,我們也以為「美德」不僅僅是人類用來裝點門麵的擺設。”
“那是因為你沒聽說過善意的謊言,你還不夠了解人類文化,否則你就該知道,有時美的不一定是好的,同理不美也不一定不好。”
“你非常擅長「詭辯」。”
“還行吧,彼此彼此。”
“……”
如果說平滑的鏡麵是一片片湖,那麼湖裡倒映著的林秋葵,大抵是一塊清冷堅硬的礁石。
她的發言極其矛盾,矛盾中卻又暗藏著幾分說服力,實在是奇妙。
通過短暫的交流,異種能夠隱隱感覺到,祂體內被人類稱為心臟的地方正散發出若有似無的熱量,潘少功的大腦也重新煥發活力。
祂明白,這是祂與寄生體結合不完全所致使的嚴重殘缺,使祂在最基礎也最重要的生存**之餘,額外多出諸多不必要的東西。
好奇,疑惑,怒氣,欣喜。
明明清楚這些毫無意義的情緒將令祂「失控」,令祂處境危險,但祂依然無法抗拒。
——是的,祂想要了解人類。
祂想探索他們自整體拆分出個體的原因,想研究情緒情感的運轉規律,除此之外更想弄明白為何人類能如此勇敢又怯懦,偉大又卑劣,彼此信任又相互懷疑。
而想要獲得這些抽象的數據,祂首先需要捕捉到一名誠實、冷靜、性格中兼具高尚與陰暗,且不排斥外來異種的人類進行交流。
眼前的林秋葵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她是祂新生後第一個能夠平等平靜交談的對象,類似雛鳥誕世後第一眼見到的生物,異種願意為此退讓。
“我們有一個提議。”祂主動道:“你們可以帶走我們的「原生體」,前提是留下一半數量的人類。”
人類隊伍目前有十四名成員,林秋葵算一個,異種點名要江然、小薇也留下,其他名額隨意。
圍觀外星人和用自己的命填飽外星人完全兩碼子事,江然這時知道怕了,躲到韓隊身後撥浪鼓式狂搖頭。
祁越無聊到蹲地,拖著腮幫,用刀一下一下戳鏡子,聽到這話輕蔑得要死,一直催問他們什麼時候說完,什麼時候才能開打。
林秋葵瞥一眼仍未從負麵情緒裡緩過來的阿鋼,按下祁越好戰的卷毛腦袋,隨便一問:“保險箱裡的文件也讓我們帶走?”
“不。它的離去將為我們的種族延續造成威脅。”
“……所以你們已經毀了它?”
“不。我們認同任意星球的任意種族都有延續或滅絕的權利,我們總是接受結果。”
換句話說,文件有威脅,他們不會輕易放它離開,卻願意保留它們,承擔它們被搶走的風險?
非常……正直但詭異的腦回路,林秋葵話鋒一轉:“為什麼特地留下我?你們想繼續聊天,或者覺得我更好吃?”
“我們並不明白何為「好吃」。”
對方先是駁回了她的說法,而後彬彬有禮地答複:“是的。在充足的對話後,我們將食用你們,確保發揮你們的全部價值。”
林秋葵:。
果然,異種終歸是異種。
無論穿戴得多麼衣冠楚楚,表現得多麼溫和謙虛,隻要他們一天以人類為食,兩個在生物鏈上存在克製關係的種族就注定為敵。
恰好這時阿鋼在包嘉樂的精神安撫下恢複正常,她便再無顧忌地鬆了手。
刀尖劃破地麵,得到默許的祁越恍如離弦之箭,刹那間穿過重重鏡林,直衝異種而去!
殺意破風而至,異種目視前方,神情平靜。
祂沒有表現出任何移動的跡象,卻在下秒鐘巧妙地與之擦身而過,出現在人類的背後。
“祁越,你的秘密是畏懼失敗。”
祂的身體稍稍往前偏斜,嘴唇一動不動,聲音卻能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人類現有的所有特殊能力都是我們賦予的,因而你們隻能挑戰我們,而非戰勝我們。祁越。當你麵臨失敗時,你的「同伴們」都將伴隨你的倒下而死去,包括那個你最「珍愛」的、脆弱的人類。即便如此,你也要與我們戰鬥?”
祁越轉身揮刀,周圍猝然變暗。
他的瞳孔像貓一樣緊緊收縮,再抬眼時,異種已移至偏遠的角落,望著緊隨而來的童佳,不明所以:“我們曾在你的腦海裡讀取到「恐懼」,大量對死亡的「恐懼」。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與我們殊死一搏?”
很遺憾,祂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
童佳、袁南、葉依娜、骨女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分彆從四個不同的方向包抄過來。
光線紛亂地灑向地麵,人們的刀劍、長棍以及那條火紅的長鞭共同劃出明亮的弧線。然而異種再次悄無聲息地掙脫了困局,現身於一根高高的、纖細又色彩絢麗的棱柱之上。
祂筆直地、紋絲不動地站著,白衣微微飄揚,宛若神祗降世,低眼俯望著人類們。
“我們在宇宙間流浪億萬光年,所見所聞的種族無一例外擁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唯獨人類有所不同。我們給予你們生的機會,你們卻不約而同地選擇赴死,為什麼?”
看它一副死活想不通的傻樣兒,阿金挑了一根順手的棱柱折斷,咧嘴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做人都比較相信團結就是力量,還有邪不勝正什麼的,所以壓根沒打算輸給你呢?”
異種似懂非懂:“這便是人類經常說的「勇氣」與「自信」?還是你們不堪一擊的盲目「自大」。”
言語間,祁越疾步俯衝,單腳蹬地,身體借助慣性騰空而起,雙手握刀狠狠往下一劈!
異種仰麵躲過這一擊,猝不及防兩枚耀眼的飛鏢高速旋轉,猛然穿透祂的肩膀。
好似打翻油漆桶,稠綠的漿液淅淅瀝瀝潑,既弄臟了衣物,也引來人類的大肆嘲諷。
“認真點啊,不然就沒意思了。” 阿金一麵說,一麵將自身的皮膚肌肉,乃至五臟六腑皆轉為光滑堅硬的混合金屬材質。
“認真也沒用。”骨女握著鞭子道:“正好今天給你上一課,讓你知道這裡到底是誰的地盤。”
祁越:“吵死了。”
童佳沒有說話,沉默地擺好戰鬥姿勢。
袁南、葉依娜、唐九淵、韓隊、老武,以及剛剛整理好情緒的阿鋼,呼吸仍然粗重急促,卻也拎起了武器,謹慎朝祂所在的位置靠近。
就連年紀最輕的小薇都拿出了自己專用的小提琴。連萊維提普都暗暗握拳,一副恨不得衝上來暴揍祂一頓的表情。——可能是覺得不戰鬥,自己被犧牲的概率最大?
這一幕落在異種眼裡,著實叫祂費解。
人類,難以捉摸的人類。
即便分成一個個個體,身份各異,思維各異,到了關鍵時候又能快速合而為一,變回整體,難道這是他們用來抵禦外敵的戰術嗎?
“你們確定要與我們戰鬥?”
帶著古怪的心情,異種第四次重複問題。
這回僅僅人類隊伍裡同樣有著年邁外表的夏冬深回答它:“也許你還沒有真正理解到我們雙方的處境,這不止是你和我們的戰鬥,而是人類與異種間必然存在的種族戰爭。當倒計時第一次掛上天空,第一次走向零點時的時候,它就已經開始了。無論今天失敗的是哪方,它都不可能就此停下。”
“這場戰爭波及席卷了全世界,全人類都被迫參與其中,每一天都有無數生命在更迭。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避得過今天卻避不過明天,避得過明天也未必避得過後天。既然避無可避,那就隻能戰鬥。倘若這顆星球上隻能容下一個所謂的智慧種族,那麼你們或是我們,時間終會帶來答案。”
……這是一場必不可免的戰爭。
哪怕壓上性命,傾儘所有,人們也要立誌鬥爭到底,直至奪回本該屬於他們的領土,重建他們本該和平美好的家園。
原來人類如此看待祂們及祂們的到來。
與祂們的理解認知幾乎背道而馳。
似乎有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在胸腔內擴張,異種忽然低下聲問:“我們注定無法與你們並存,是嗎?”
夏冬深毫不猶豫:“我想是的。”
“因為我們是外來的種族,你們不願意接受我們?”
“因為我們是不同的種族,擁有不同的曆史文化,終究要以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存在。”
“你們憎恨我們。”
“也許。”
“因為我們需要食用你們?”
“因為你們殺害了我們的老人、孩子、愛人、親人和友人,破壞了我們的房屋、田地、森林和大海。你們的到來已經給我們造成太多不可磨滅的傷痕,而且還將一直持續下去。”
“即便那是生存需要,而非我們自主的選擇?”
“即便那是生存需要。”
好吧,祂明白了。
人類與異種注定無法握手言和,原因包括但遠遠不限於先來後到、思維文化的差異、食物鏈關係以及寄生關係。
比起那些更重要的是,他們之間已然橫亙太多痛苦與傷亡,那些情感人類永遠都無法放下,而異種大概永遠都無法體會。
“那便如你們所願,我們將與你們戰鬥到底。”
異種深沉而晦澀的聲音回蕩於晶瑩的鏡子叢林之中。
周遭的霧陡然濃鬱起來,恍若大軍壓境,頃刻吞沒了光明,使人類迷失其中。
霧的深處緩緩浮出九個猙獰詭怪的輪廓,那就是人們對付全世界第一隻B級異種前,需要拚儘全力率先打敗的敵人。
——九隻C級異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