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停至底層。
另一幢樓電梯無法運行,林秋葵腳踩墜毀的轎廂,單手纏繞尾端,就著一根孤零的繩索,一點一點爬進幽深的梯道。
中途有好幾節繩子嚴重磨損,幾欲崩裂,但她一點一點地,仍是一點一點爬了上去。
——第七層。
破皮、流血、被拗斷指的雙手搭上地麵,她撐起身體,望見前方如沙丁魚罐頭般擁擠的樓道,數不勝數的病毒怪堆砌其間,散發異彩。
她垂下眼眸,提膝抵地,用力地翻過身。隨即在樓道的儘頭站起,右手握著刀。
用完最後一點積分兌換隱身卡,按理說沒有怪物能意識到林秋葵的存在。
她大可以躡手躡腳、膽戰心驚地穿過這一片怪物林。可她不。
她選擇握緊兵器,突刺疾奔向那群怪物,寒光凜凜的刀尖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又一道圓弧。
殺!
殺!
不停地殺!
怪物淒厲的嘶叫洞穿耳膜,血肉與煙霧構成的煙花秀絢爛至極!
視野中充斥無數斑駁混亂的光彩,液體銷蝕皮膚,皮膚腐爛剝落。當鮮嫩、脆弱的皮下組織儘數暴露於空氣,當她無比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感受到血液的流動。
這一刻,林秋葵分明覺得祁越就在她的身邊。
他在她的身體裡複活。
祁越。
祁越。
祁越,祁越,祁越祁越祁越——
她無聲地呐喊著,尖叫著,胸腔不斷燃燒,揮刀的力度越來越重。
終於。
陰影成片成片倒下,屍體堆積如山。
兩滴血珠沿刀刃滑下刀尖,滴答,滴答,接連濺地。林秋葵有些許渙散的瞳孔瞬間凝聚。
“誰!出來。”
她看著黑洞洞的前方,不期然身後也傳來異響。
有兩道人影同時走進視線,一個是唐久淵,一個是祁嶼,——那個曾在廣海基地設陷阱伏擊他們的白發異能者。
林秋葵問唐九淵:“你來這乾什麼。”
好像連唐九淵自己也對此犯迷糊,一臉懵懂,說不出個所以然。
反而祁嶼神情天真,語氣歡愉:“賀聞澤叫我殺掉你們,我來找你們玩。祁越呢?祁越在哪裡?”
七樓韓隊多數出的一個人,白色毛發,江然拐彎抹角的暗示……所有疑點串聯成線。
林秋葵說:“他不在了。”
“什麼是不在了?祁越為什麼不在?”祁嶼想了一會兒,歪著腦袋:“他死了?”
林秋葵淡淡嗯了一聲。
他死了。
“……我不喜歡這樣。”祁嶼沉下嘴角,兩隻桃花形狀的眼迅速褪去爛漫,竟陰暗得驚人。
“他是我的玩具,隻有我能弄壞才對。”他說著奇怪的話,轉瞬又問:“誰殺了祁越?死了嗎?”
林秋葵:“死了。”
好吧,那就不好玩了。祁嶼揉了揉眼睛,餘光看到祁越的玩具從身邊走過。
他對她還是很喜歡的,因而推了唐九淵一把,自己蹦蹦跳跳地跟上去問:“你要去哪裡?”
“找人。”
“幾個人?”
“兩個。”
“什麼人?”
“白衣服……也可能沒穿衣服的人。
“你們叫他們研究員,我知道,被我抓到了。”他一點都不陌生地挨過來,如同親人的貓,主動牽她的手:“我帶你去。”
林秋葵看一眼他雪白的發絲,雪白的皮膚,說不清為什麼,沒有下意識把手抽回來。
祁嶼歡快地哼起歌,大約是南方流行的兒歌,音色很清,仿若精靈空靈的笑聲,在寂靜的地底一圈一圈漫開漣漪。
他拉著她直走左拐右拐再右拐,走到一間閉合的實驗室前。推開門,兩名從一開始便走失的研究員當真就在這裡。
隻是麵部肌肉以無比驚悚的方式鼓脹著,赤條條的肢體以無比詭異的角度彎曲著。他們被一團臟汙布料堵住嘴,被五花大綁,一如鐵鏈下的毛毛蟲,身體貼著地麵瘋狂蠕動。
“找到了。”祁嶼鬆開手,表情期待:“你要摸我的頭嗎?就像你摸祁越、唐九淵那樣。”
林秋葵敷衍地摸了摸頭,繞過他,走到兩名研究員身前,蹲下。
“肖真理,裴暉,你們還清醒麼?”
她問得很輕。回應她的有且隻有兩名研究員一成不變的眼神,泛濫的涎水打濕臟布,流經下巴。
“我將要殺你們。”
林秋葵好似在殘忍的宣告,也似自我說服:“即使你們什麼都沒做,和祁越一樣,可我還是要殺你們。”
為了祁越,她必須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