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葵不清楚,不在意。
手裡握著一個軍團,但凡長腦子的基地都不會信她,她也不能輕易投靠任何勢力,相信任何人,於是隻得另辟蹊徑壯大隊伍,將目光放到普通人們身上。
這便是杜衡替她選好的道路。
他用最後僅有的軍權限製了她,逼她傾向非異能者的陣營。
“路上要用的地圖、車鑰匙、晶石都在這了。明天上午十點,城外停車場會有兩個人接應你,一個姓齊的攻擊型異能者,一個姓辛空間異能者,他們會幫你建基地。”
放下一個黑色背包,臨走前,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林秋葵額外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不過我確實能理解你的心情,失去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
“隻不過我運氣比較好,救活了他。要是沒能救活……我想過這個可能。沒有他的話,我隻能活著,或者陪他死。但不管怎樣都好過不死不活地混日子。因為死人看不到這些,而活著的人不管怎樣都沒法彌補。”
說完,踩雪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天空中大雪飄舞,紛紛揚揚。
……明明他都還沒提報酬,怎麼搞的好像他已經答應了似的?
真把自己當回事兒。
異能者們就是這樣。
不過背包丟在地上容易被撿走,也很容易被一個酒鬼忘掉。紅毛伸長手指,試了不下八回,終於勾起背帶,掛到了自己身上。
至於到底走不走這一趟……他抬起頭,望見天幕黑得猶如固體。
還是睡一覺再說吧。
自從黃毛走後,他老做夢,然後大半夜嚇醒,喝再多酒都不頂用。
要是今晚能一覺睡到天亮。
他就走這一趟。
……
同一片夜空下,居民區,人們小心翼翼偷窺著附近空地上,驟然多出的一頂大帳篷,麵麵相覷,臉上淨是驚惶與疑惑。
相比之下,孩子們情緒簡單,紛紛躲在帳篷附近,探頭探腦地往裡頭看。
“有貓貓哦。”一個孩子說:“他們有貓貓,這麼小,白色的,我看到了。”
“還有大狗。”另一個孩子握著掌心嘿嘿笑:“它剛才有舔我一下,癢癢的。”
於是越來越多的孩子聚過來,越來越多孩子加入對話。
“我家以前也有小狗,是雪納瑞的。”
“我奶家也有一隻大狗生下來的小狗。”
“我舅舅喜歡貓,他家裡有好多貓,以前天天打架,後來死掉了。”
“為什麼死掉了?被異種吃掉了?”
“異種不吃貓咪,他們吃小孩。”
“我覺得是被你舅舅吃掉了!”
“亂說亂說,我舅舅最喜歡貓了,才不會吃貓呢!是因為異種來了,我舅舅說貓咪留在家裡會餓死掉,放在包裡會叫,放出去說不定變成異種殺人。他不想讓貓貓變成那個樣子,就用一種藥把貓貓送走了。”
“是很苦的藥嗎?”
“不知道,我沒有吃。”
“是芮芮媽媽以前吃的那個藥嗎?”
“好像是,芮芮的媽媽也是睡著睡著就死掉了,嘴巴裡都是泡泡,和貓貓一樣。”
孩子們天真的話語不斷回響,雪落在鼻尖,有一個孩子先打了噴嚏。
緊接著看到祁越,他們臉色一變,活像被抓包小偷團夥,齊刷刷低頭。
一秒,兩秒,數了足足三秒,再悄悄仰起眼睛——啊啊啊那個超級凶的大人還在!
大夥兒再度嚇得抱頭亂竄
“祁越,”帳篷裡,林秋葵聞聲抬頭:“彆嚇唬小孩。”
祁越散漫地哦一聲,繼續盤著胳膊坐在門邊,卷毛頭隨便那麼一歪一歪,第三次嚇出一連串稚嫩慌亂的尖叫。
“在陪小孩們玩呢。”
葉麗娜端著一盆溫水走過來,笑道:“以前都是嫌他們吵,直接叫他們滾開的,現在好像變得比較喜歡小孩了。”
——還有貓。
那隻嬌縱的小白貓抓住祁越的褲腳,正膽大包天地,趴在他的腿上打呼嚕。
尊老愛幼,傳統美德。
雖然前兩個字遙遙無期,光看後兩個字的話,祁越確實有了質的飛躍。
林秋葵笑了笑,用毛巾洗臉,順便問道:“我們有多少吃的?”
“我和娜娜她們脫離野火時帶了一些,外加沿路遇到的軍團送了不少……”
這些東西都是葉麗娜在管,她想了想,報出一個數字,補充道:“微微的空間級彆比較低,時間照常流動,所以這裡邊蔬菜、肉的數量不多,水果幾乎沒有,最多的還是米、麵這一類保質期久的東西。”
寧微是軍團中一個女性空間異能者,在係統消失期間,一直幫整支隊伍儲存物資。
葉麗娜報出的數字看著多可而凜冬近在眼前,軍團一分為二,一隊幫助穀舟基地做事,食物有所保障;二隊沒有登記基地,寒潮期間物價上漲,冒著嚴寒獵殺異種,得來的晶石未必夠換幾床被子保暖。
“待會兒讓寧微過來一下。”
是時候幫對方晉升等級了。林秋葵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你準備一下,把那些蔬菜米麵肉分一分,送給那些居民。”
“全部嗎?”
“對,全部。”
葉麗娜心思縝密,光聽這一句就明白,她們的隊長異能已經恢複了。
“以軍團的名義免費發食物,對嗎?”
為防萬一,她又問一遍,得到肯定的回答:“就以不死軍團的名義。”
“好。”
她笑吟吟地應著。
葉麗娜做事穩妥,得了話,當晚找人傳消息,第二天天沒亮便開始做準備。
等到七八點鐘林秋葵醒來時,她們帳篷外已然排出四五條整齊的長隊,耳邊滿是激動的哭聲、感激聲,乃至膝蓋磕地的聲響。
估計祁越幾天沒打架,渾身不舒服,林秋葵好說歹說,讓他自個兒出去玩。
出門前,祁越一把抓過正跟小朋友們一起堆雪人的唐妮妮,再三威脅警告這隻弱智樹袋熊看好家——當然,主要是替他看好脆皮企鵝,他那眼睛腦瓜都不太好使的女朋友——否則扒光頭發,讓他做光頭妮。
接著又用一樣的話找每個隊友叮囑一遍。
忽略他冷硬的態度,粗暴的用語,難得祁越願意和親愛的隊友們挨個兒且單獨對話,那場麵幾乎稱得上感人。
祁越走沒多久,葉依娜帶著一人進門,說是柳折意帶人順道捎來的、呂長虹的人。
名字叫江然。
——江然,穿書者,那個長相酷似她現實世界中弟弟、性格張揚魯莽的蠢貨。
衝他在研究所那囂張的做派,哪怕再昏死個兩三年,林秋葵都不至於忘記這號人物。
考慮到是呂長虹送來的人,不難聯想到對方可能具有間諜或監督者身份。
她特地找麵相最和善的夏冬深提點一聲,讓他多看著點江然,有機會提一下關係套一下話,然後就讓葉依娜帶著人去找葉麗娜,就當來了個免費勞動力,幫忙發物資。
於是江然隻能眼睜睜接受,自己連一句好話都來不及說,就被安排好活的現實。
未免有人冒領、多領的事發生,葉麗娜還列了一份表格,要求所有發一份物資記一份資料,不光費筆,還得費腦子記下所有領過物資的人。好雞婆,真麻煩。
這話江然隻敢放在心裡想,苦著臉,頂著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默默乾活。
……這家夥變老實了。
最先發現這一點的人是葉依娜,見他沒惹事,就收回眼神,沒再過分關注。
直到晚飯後,發物資的事告一段落。
包嘉樂認出這個曾經與他稱兄道弟過的胖哥哥,非常善良地邀請他和他們一塊兒完成堆雪人。而江然看一眼包嘉樂,再看一眼盤腿坐在雪地上的唐妮妮,歎了口氣。
“你們可真好,都不用乾活,我快累死了,你看手抖成這樣,都帕金森了。”
“當然就算我沒事也不陪你們搞這個,太幼稚了,倆大老爺們玩啥不好,堆雪人?”
“……你說什麼?”
葉依娜突然出現背後,江然嚇得一個激靈:“臥槽大姐,背後靈能嚇死人!”
“你剛才說了什麼?”
她皺眉追問。
“什麼,沒什麼啊?對了,你腦門上這角挺酷啊,哪來的?什麼品種的啊?”
“你剛剛說……兩個男生?”
“啊?我說倆大老爺們,怎麼的?”
你都聽到了還問?
江然搞不懂女人的腦回路。
葉依娜移動眼神,望著你一下我一下往雪人身上堆雪的包嘉樂與唐妮妮,眉頭越皺越深,忽然意識到一個驚人的事實。
“你是說——”
話說一半,喉嚨乾澀。
她不由得咳嗽兩聲。
“哇靠!”江然嚇了一跳:“你、你剛才是不是噴火了。嘴巴突然噴火?”
葉依娜毫無反應,自顧自往下問:“你的意思是說——”
“艸真的噴火了啊!”
“樂樂和妮妮,他們兩個都是男生?”
“廢話啊,你是他們隊友你不知道?”
“所以……妮妮是男生。”
“我日不會吧,你真不知道啊?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噴火啊姐?!”
所以——
“唐九淵是男的。”
葉依娜的表情由震驚轉驚疑不定再轉難以置信,最後變成一臉僵硬的麻木。
江然則是一臉崩潰:“大姐你到底聽沒聽到我說話啊??我都說一萬遍了!”
“五句話,來來回回就說那五句,你高貴,你了不起,你噴的火都快他媽把我頭發燒光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