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訪藍星的第746天,洛厄斯的育兒日記:
「確認小約已掌握遊泳、爬行、奔跑,以及不願意聽從意見時假裝聽不到我在說話等技能。」
「我們對祂進行種族最基礎亦為最核心的教育——生存。」
「即如何狩獵並食用人類。」
*
將一切看在眼裡,飯後,夏冬深詢問是否需要他介入兩位小年輕間,幫忙調節氣氛。
林秋葵不假思索:“麗娜這個姐姐都沒插手,說明她認為娜娜可以獨立解決,或者時候沒到,我們也不適合插手。”
年輕人有許多難關隻能靠自己渡過,夏冬深同意這個理論,轉道:“江然最近同我說了不少事,有時間聽聽嗎?”
“當然。”
在林秋葵的授意下,大夥兒都擺出一副冷淡疏遠不待見的態度,弄得江然處境尷尬,心情憋屈,隻能天天找隊裡唯一不給他臉色看的‘好心人’夏大爺嘮嗑。
時間一長,這小子嘴上沒把門,什麼該說不該說的都能說漏。
其中一項便是他2022年6月走出研究所後的經曆。
“據江然所說,當時,童佳把他放到最近的基地後就離開了。他隻能打預言者的名號到處找隊伍,即便成功加入異能隊,往往不到兩個月,又因給不出更具體、更有用的預言而被驅逐,被迫流浪街頭。”
用江然的原話來說,那段日子,他活像一隻蟑螂,四處惹人嫌,全靠厚臉皮跟一副好口才坑蒙拐騙什麼都乾,才命大苟到今天。
“轉機是去年年底一次團隊涉險,他意外與b級異種「雪女」對上話,引起‘灰帽派’的前身——即民間許多高知學者自發組織成的‘進化論學派’的注意。並順利加入該學派,隻需每隔兩月充當一次進化派與異種間的溝通橋梁,便不愁衣食。”
“不過好景不長,三次對話後,江然大腦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難以支撐下一次對話。”
“那個時段的進化派也迎來分裂風波,學派內部很快區分為提倡打倒一切異種、異能者的「極端異化派」,與認為異種本質為完美新人類的「極端進化派」——也稱「灰帽派」。”
“江然身處其中,一無相關學術造詣、缺乏理論知識,二又失去對話價值,頭一個受到波及,再次踏上流浪之旅。直到四個月前偶遇呂長虹,準確預言出對話者,也就是你,秋葵,醒來和下山的時機,這才僥幸獲得棲身之所。”
總的來說,作為一個穿書者,江然也算曆經坎坷,吃遍苦頭。難怪這回見麵不複以往的張揚跋扈,變得老實多了。
“他還有說其他嗎?”
比起江然本人,林秋葵更想從他口裡得到一些有關未來、或呂長虹方麵的信息。
夏冬深沉吟少許,措辭隱晦道:“他時常說一些我不確定是否理解到位的話。譬如他想回家,寧可回到那個無聊的家裡,每天受父母老師責罵,也好過這裡。然而這個願望與異種無關,與倒計時無關,更近似平行世界的原理,他找不到跨越次元的方法,就很可能一輩子回不去真正的家鄉。”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外來者,根本不屬於這裡,這種滋味隻有你能感同身受。”
“江然大致是這樣說的。”
林秋葵聽完:無語.jpg
雖然沒對這家夥的智商抱期望,但蠢到這個地步,什麼話都敢往外說,簡直讓人佩服。
“……假裝對未來沒有信心,試著跟他聊一下倒計時有沒有結束那一天之類的話題吧。”林秋葵被蠢得直揉額頭:“另外,既然是胡說八道,有些話您聽聽就好,沒必要深究,更不用告訴其他人。”
她不希望江然的話往外傳,從某個角度來說,反而證明對方的話有一定爭議性。
夏冬深一把年紀看破不說破,隻笑了笑問:“包括祁越?”
林秋葵:“……”
用這種表情說這種話,好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嫌疑哦。
“不包括祁越吧。”
她答:“有機會可以適當地告訴他一些,如果他沒興趣或者聽不懂就算了,不用強迫他知道。我這樣說您能明白嗎?”
夏冬深應了一聲:“我心裡有數。”
那就好。
鑽漏洞這種事,一回生兩回熟,反正不通過她的嘴巴說出來曆就行。
兩人結束對話,恰好天邊下起了雨。
細細沙沙一片連綿的春雨中,帳篷亮起弱光。祁越吃飽喝足打了個盹,這會兒瞥見林秋葵進來,又湊上去親親抱抱磨蹭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門,打架,賺錢。
——沒辦法,誰讓企鵝就喜歡‘錢’。
次日,車隊繼續南行。
三天後抵達華港。
與狄索、穀舟並列全國三大基地的華港,經曆過城破、重建,一麵麵高牆直入雲霄,其威嚴之勢比起前二者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年前正是在此,文萊鎮鎮長孟建忠用計扳倒七鴉,於混亂之際奪得權勢,建起全國第一個官方基地——國安基地。
在林秋葵麵前,他曾直言不諱承認自己的私心:“我不過想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為群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也曾針對紀堯青背誓者的罪名發表言論:“舊有的紀律與新時代的要求產生衝突,這是他必須麵對的局麵。”
從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啟迪了她對武裝部隊的看法與思考。
當然,提起孟建忠,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數他廣為人知的建城演講:
我希望普通民眾能夠理解武裝人員與異能者外出活動所承擔的巨大風險,也希望後者能看到前者絲毫不輸於他們的勇氣與奉獻;
我希望舊有的法律道德能繼續延續,希望老人得到贍養,孩子們照常接受教育;
希望在座每一個人都學會付出,學會尊重和理解。
這段發言非常著名,而國安更是取自‘祝願我們儘快度過難關,國泰明安’之意。
然而有多遺憾,他美好的願望至今不能實現,反倒有越離越遠的趨勢。
他本人更是以身殉城,屍體曾被掛於自己一手創立的防線上整整三日,用以威懾。
逝者已矣,林秋葵收回目光。
“你們就是接下‘那個任務’的人?”
事先打過招呼,城門邊站著一個身著薄棉襖、戴黑框眼鏡的女人,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口吻略有不耐:“基地長等你們很久了,把車停好,跟我走吧。”
她隨後一指,態度頗為傲慢。
林秋葵拉上車窗,回頭看了一眼。眾人心領神會,全員下車,把武器都帶上。
女人見狀嘴角一僵,轉身帶路。
第一檢查身體狀況,確認是否攜帶高危傳染病;第二檢查身份麵貌,查實是否具有偽裝成分。
此外,無異能者無協會審批,不由得擅自更換一所新基地。
在基地名額無空缺、無足數異能者同行的前提下,也不能隨意進入一所新基地。
經過以上三重審核,一行人經由異能者專屬通道進城,沒走多久便瞧見前方一夥團簇的人群。
“一群普通人而已。”女人皺眉道:“因為童……嗯,另一位基地長的個人堅持,我們華港對異能者和非異能者的管控相對寬鬆,每天上午九點到下午五點為自由活動時間,隻在其餘時間進行分區管理。”
“但他們大多支付不起異能區高昂的消費,為數不多能做的事,也就是聚眾抗議和乞討了。”
她邊說邊抬頭望廣場大掛鐘,擺明不想在這堆‘平民’身上浪費時間。
林秋葵卻敏銳地聽到某些話語,牽著祁越,轉向擠進人群。
人群正中央擺著一方木台,活像影視劇才有的劇情,有人正站在上麵激情演講。
“我們最大的弱點就是不夠團結!不夠理性!但異種完全沒有這種缺陷!”
“人類的文明是充滿壓迫的文明,異種卻從來不會把武器對準自己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