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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亮的晚,天色還微沉著,沁園苑外便有腳步聲匆匆。
周沅在周家時,這個點是斷然沒有人敢吵著她的,是以不自在的翻了個身,漂亮的眉頭緊緊一蹙,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秋嬋在床幔外輕喚:“姑娘,姑娘該起身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周沅昨個兒喝了酒,忽然腦門突突的跳了一下,低低應了聲,便又睡過去。
楊姑姑進來時見周沅還未動身,不由有些急了,直掀開床幔將人半拽了起來,苦口婆心道:“今日是進顧府的頭一日,說什麼也不能失了禮數,平白給了旁人刁難的機會,姑娘快洗漱洗漱,去臨安堂給顧老夫人請安才好。”
周沅被半哄半拽的拉到梨木台邊,困頓的睜了睜眸子,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昨夜…顧微涼來了?”
秋嬋一邊替她梳著發髻一邊回:“姑娘喝了酒不記得了?顧大人來過,還是他將姑娘抱到床榻上,又給姑娘擦了臉,在屋子裡坐了一宿,天未亮便走了。”
周沅一下清醒了幾分,半響才問:“坐了一宿?”
秋嬋吞吞吐吐的應了聲,隨後紅著臉說:“姑娘昨個兒喝多了,同顧大人說…說是不能洞房了,姑娘您還真彆說,外頭都道顧大人是謙謙君子,竟是真的。”
周沅實在想不起來,細細一想便腦仁疼,撇了撇嘴沒再去深究昨夜的事。
待洗漱完,經過一床大紅帷幔時,她忽的頓住腳,吩咐道:“換了,換成藕粉色,還有這桌椅全換了,我不喜這樣式的。”
秋嬋一一應下,仔細一瞧,沁雪苑的裝飾布置皆顯老道沉穩,姑娘素來喜歡活潑些的樣式,確實是不合姑娘的眼。
將這些交代下去後,秋嬋方陪著周沅去臨安堂給顧老夫人請安。
秋嬋昨個兒在喜堂上見過顧老夫人,穿的尊貴華麗,可麵容卻甚是粗糙,同真正在京城養尊處優的幾位夫人比起來,相差甚遠。
周沅是沒見過,但初初一眼也未顯驚訝。
孫氏看著並不和藹,臉上幾條皺紋交錯,不笑時便襯著愈發駭人。
顧儷同孫氏一道坐在主座上,給孫氏添了杯熱茶,瞧著剛踏進臨安堂的人笑著說:“娘,二嫂來給您請安了呢,這時辰剛剛好,竟是一點沒遲呢。”
周沅隻上回在高家小公子的百歲宴上見了一回顧儷,便再沒瞧見過她,如今一看,這人還是一樣討人厭。
她將心下那點不虞壓下去,聽楊姑姑的話,這時候萬萬不能使小性子。
周沅慢著聲兒道:“兒媳來給母親請安。”
孫氏緊緊盯著她瞧,周沅今日著一身鵝黃襖裙,肩上係了件銀狐披肩,簪花耳墜,赤金步搖,真是好不華麗。
姑娘姣好的麵容更是讓孫氏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果真是如顧儷說的那般,這樣一張臉放在後宅,怎能不叫男人心下惦念?
隻聽主座上的人冷著聲應下:“第一日嫁到顧家,想也多有不適,先坐吧。”
周沅蹙了下眉,點頭坐下。
顧儷瞧見自家母親不悅的神色,又瞧了眼周沅,故作親昵道:“沒想到周沅妹妹會成我二嫂呢,早知如此,當初你我應當多多相處才好。”
周沅麵無表情的朝她揚起一抹笑。
顧儷撐著腦袋倚在小幾上,語調悠長道:“二嫂在周家嬌生慣養,就連出嫁用的花轎,都開口要了一百零一顆的白紋翡翠做點綴,這全京城應是頭一份了。”
顧儷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孫氏就胸口疼。
一百零一顆白紋翡翠,那得多少銀子啊,說沒就沒了,一個姑娘家嫁人也太能謔謔了!
孫氏壓著想罵人的心思,皺著眉頭道:“不管從前你在周家如何嬌奢,既是嫁到了顧家,自然要戒驕戒躁,守我顧家的規矩,做我顧家的兒媳。”
身後,秋嬋與夏荷聞言,二人神色擔憂的對視一眼。
孫氏不喜她們姑娘,那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一進門就刁難人,看來楊姑姑說的是,這個孫氏不是個好相處的,往後的苦日子怕是更多。
周沅低著頭,目光落在茶杯裡漂浮的幾片葉子上,神色冷靜,分毫沒有因孫氏的話而麵露慌張。
她不動聲色的推開這盞茶,這才抬頭淡淡一笑:“母親說的有道理,不過夫君提親時曾說過,我在周家怎麼過,在顧家便怎麼過,我這會兒…”
姑娘麵露難色:“倒是不知道聽誰的好呢。”
孫氏瞪大眼睛,唇角抿的緊緊的,搬出顧微涼來壓她?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