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顧微涼像是沒聽出周沅話裡的意思,點了點頭便叫來鄭凜,將書房的公文都挪來了沁雪苑。
天色漸暗,周沅坐在梳妝台邊捂嘴打了個嗬欠,揉了揉困頓的雙眼,從銅鏡中偷偷看了眼一心撲在公務上的男人。
半響,姑娘撇了撇嘴,將一枚玉色戒指丟進妝奩,噔的一聲,卻不見長案邊的人有什麼動靜,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秋嬋進來時就看到她家姑娘撅著一張小嘴,那副被人欺負可憐兮兮的模樣實在好笑。
她低身輕柔問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洗漱,這個時辰您該歇下了。”
周沅磨磨唧唧的應了聲,又浸手塗了花露,屋子裡一陣花香漫開。
顧微涼眉間微微一動,忽然從一遝公文裡離神,抬眸朝散著花香的方向看去,正逢周沅拆了發髻,一頭青絲忽的散開墜下。
銅鏡中,姑娘沒忍住又打了個嗬欠,一手撐在下巴上,嘟囔了句什麼,惹得秋嬋無奈一笑。
顧微涼這才側身看了下天色,夜幕垂下,時辰已經晚了。
他低頭瞧著沒來得及看完的公文,難得失了興致,不自覺彎了彎唇角,將公文推到桌子一角,隨即起身,拍了拍褶皺的袍子。
秋嬋在屏風後伺候周沅換了寢衣,正要退下時遲疑了一瞬,她還是有些怕顧微涼,小心翼翼問道“顧大人可要奴婢伺候更衣”
顧微涼抬手讓秋嬋退下,他沒有讓人伺候的習慣,這些貼身的事幾乎能是自己來。
周沅拉著長出一截的寢褲磨磨蹭蹭從屏風內走出來,好看眉眼糾在一塊。
男人眉頭輕挑“長了”
“顧家的繡娘不好。”
小姑娘很是不耐煩,她最討厭在這些小事裡浪費功夫,從前周家的繡娘知曉這位五姑娘的脾氣,從來都會細心量尺寸,檢查一番才送來。
顧微涼從長案旁走近,低頭瞧了一眼,是長了。
他頷首附和道“換了,聘新的。”
周沅頓了一下,點點頭表示同意。
她正欲抬腳過去,忽然被卡住了手臂,不過一瞬便鬆開。
顧微涼蹲下身子將她腳腕處的料子往上折,周沅一驚,下意識退了小半步。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隻伸手過去默默將被她踩在腳底的料子折起來。
他起身沒什麼情緒的淡淡道“彆再摔了。”
周沅一囧,耳根紅了一半,哦了一聲從他身側走過。
床榻上有新的被褥,是給顧微涼的,周沅抱起自己那床走向長案,背對著顧微涼站在座椅邊上,看了好一陣,不知道該怎麼睡好。
她隱約感覺到身後一簇玩味的目光,背脊一挺,鎮定自若的盤腿坐下,將被褥往身上一蓋,背過身子,緊緊的閉上眼。
屋內靜了一刻,周沅沒聽到身後有動靜,忍不住想扭頭看一眼,正偷偷睜開眼時身後忽然傳來幾聲輕微的腳步聲。
小姑娘僵了僵,生忍著不動,直到那腳步聲愈近,周沅實在忍不住,蹭的一下坐起來,警惕的看著他道“你乾什麼”
顧微涼睨了她一眼,動作緩慢的低下頭,猝不及防的吹滅燈燭,屋裡光線攸的暗下來,黑了一半。
“吹蠟燭。”
周沅“”
緊接著三兩盞燈燭都被吹滅,周沅聽到床榻咯吱一聲,最後沒了聲響。
整個身子一軟,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拉了拉被褥,就著硬邦邦的座椅闔上眼。
雕花大床上,顧微涼一手墊在腦袋下,絲毫睡意都沒有。
床幔裡都是周沅的味道,甜的酸的,像是糖的味道。
姑娘年紀輕,喜歡玩香粉,就妝台上便有好幾種不同味道的,今日用的花露他還是頭一次聞。
他忍不住抬眸,往長案的方向看了眼,雖是什麼都瞧不見,但光是猜也能猜出小姑娘定是一臉煩躁委屈。
顧微涼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其實他沒想這麼欺負人,原也隻想在她這沁雪苑呆上幾日,好讓府裡的眼線瞧見,傳給她們各自的主子,好擦亮眼睛,知道誰能參誰不能參。
而他這新迎進門的夫人不太機靈,不知在人前無他裝親近,所以今早他才稍提點了幾句。
不過卻是沒想到還能有這個效果,大方到床都讓給他了。
顧微涼正覺得好笑時,長案突然傳來呲的一聲,是座椅挪動的聲音。
周沅掙紮著從座椅上坐起來,揉了揉硌疼的腰,抱著被褥發了好一會兒呆。
窗子半開著,吹來的風有些涼,姑娘身子一顫,光著腳過去關窗。
這麼一番動靜,周沅徹底沒了睡意。
冬日本就未過去,白日裡還暖和些,晚上便涼了,她裹著被褥坐著,沒一會兒又可憐巴巴的把被褥一角塞到腰下。
難怪顧微涼說座椅冰涼,真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