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孫氏果然沒想錯,岑氏確實是個嘴碎的人,若是叫她知道丁點府裡的瑣事,出了顧府這扇大門,定是傳的滿京城都知曉。
可惜孫氏的主意落了個空,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將自己搭進去了。
不過短短半日,風向一變,都在說前陣子周家搖搖欲墜時,老太太和顧姑娘整幺蛾子欺負人,一時間竟讓周沅占了上風。
孫氏在臨安堂氣的飯都吃不下,是她小瞧了那丫頭。
王媽媽給孫氏拍著背順氣,寬慰道:“老夫人也莫要氣壞了身子,沁雪苑那兒也得意不了多久,聽說昨個兒公子回府沒宿在夫人那兒,奴婢去打聽了兩句,說是二人正鬨矛盾呢。”
可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這道理孫氏還是明白的,小倆口子鬨個矛盾算不得什麼,說不準今兒便能和好,她犯不上逮著這個高興。
王媽媽彎腰在孫氏耳邊說了兩句,孫氏麵上一驚,眉頭挑的老高,思慮片刻猶豫道:“這恐怕不妥,彆說周沅那身份能不能容得下妾室,就是我那兒子怕是也不願意。”
前兩年孫氏也沒少提要將永安縣的外甥女接過來,隱晦跟顧微涼提過一兩句,男人無動於衷,回回都冷冰冰的將孫氏打發了。
王媽媽笑著道:“試都沒試過老夫人又怎知行不行,夫人嫁過來雖然才兩個月,可您又不是急著給公子塞妾室,就隻是將孫姑娘接來小住一陣,後頭的事誰也說不準。”
孫氏被王媽媽說的心動,她人遠在京城,確實也許久沒有回縣裡,許多小輩亦是三兩年不見,還怪想念的。
隻稍一猶豫,孫氏便應了王媽媽的說辭。
這頭王媽媽正想著法子給孫氏出主意,那頭沁雪苑,周沅還悶悶不樂的坐在園子裡逗著鳥兒。
秋嬋急的在周沅邊上打轉,又是勸又是嘮叨,直將周沅聽的耳朵都生繭子了。
“姑娘,顧大人定是生您的氣了,您說您騙了他不說,還說要和離,大人生氣也是應當的,您瞧昨個兒他都氣的睡書房了,這樣可不行呀,要不您去瞧瞧他吧,”
籠中的鳥兒被周沅逗的撲騰亂跳,羽毛都掉了好幾根,生無可戀的乖乖站在小木棍上。
眼看天色就暗下來,周沅撇了撇嘴:“我才不去,又不是我的錯,他還嚇唬我。”
秋嬋一噎,沒了法子,隻好歎聲氣。
那邊夏荷傷一好便上趕著伺候,養了幾日麵色也紅潤許多,手裡正捧著托盤一路過來,周沅遠遠瞧見,皺眉說:“他還讓人打夏荷板子,夏荷伺候我這麼久,我都沒罰過她呢。”
“……”秋嬋張了張嘴,最後又將話咽了回去,姑娘這翻起舊賬來,誰都攔不住。
亥時,秋嬋伺候周沅洗漱歇下,對著銅鏡拆了她頭上繁瑣的頭飾與發髻。
秋嬋時不時抬頭往窗外一看,這個時辰,顧大人怕是不來了。
書房裡,顧微涼直著腰板坐在案邊,桌麵上擺著公文,可顯然他的心思不在這兒。
吳媽媽進來送了幾次茶,見他這個模樣,不由笑了:“時辰也不早了,公子若是累了,便回沁雪苑去歇息吧。”
顧微涼麵色一動,沒應吳媽媽的話。
吳媽媽麵上的喜悅更甚,她是有多久沒在公子臉上瞧見這樣有人情味兒的神情了,這彆彆扭扭的模樣,叫人看了也是忍不住高興,總算不是從前那般的冷淡疏離。
“公子比夫人年長許多,夫人還是孩子呢,有不懂事兒的地方,您也多讓讓,彆跟自己過不去,書房可沒寢屋暖和。”
顧微涼眉心輕蹙,話裡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失落:“她想和離。”
“啊?”吳媽媽一時驚訝:“誒喲,這…”
吳媽媽消化了半響,揣測道:“這…是不是公子您對夫人不夠好,夫人年歲小,稍一被冷落,衝動之下說出這話也是情有可原的,何況當初您娶她也是另有緣由,夫人心裡委屈,也、也實屬正常。”
顧微涼蹙眉:“正常?”
吳媽媽猶豫了片刻,想好措辭:“夫人畢竟還小,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做什麼都情有可原。小姑娘嘛,多哄哄,多疼疼,夫人也不是沒心肝的孩子,會懂公子的好。”
顧微涼默了片刻,將吳媽媽的話在心裡過了一遍,冷著臉道:“她可不就是沒心肝。”
吳媽媽笑著搖頭退下,公子心裡有數,也不必她一個下人再多言。
又沉默的坐了半柱香的功夫,顧微涼終究還是起身往沁雪苑去。
夏荷正蹲在主屋外邊的台階上看星星,冷不丁見一個人影從黑暗裡出現,嚇的險些跌坐在地,待看清人後,她更是嚇一跳,立即起身道:“顧、顧大人。”
顧微涼沒看她,徑直推門進了屋裡,夏荷鬆了口氣,下意識往自己背上摸了一把,嘶,真疼。
屋裡,周沅早就睡下了,一張大床,她整個人蜷成一小隻,霸占了中間的位置。
顧微涼坐在床榻旁,就這麼垂眸看了她好一會兒,向來做什麼都遊刃有餘的顧大人竟開始犯難,眉頭緊鎖,嘴角輕抿。
半響後,他使壞的捏了一把周沅的臉,疼的小姑娘睡夢中皺起了臉,又翻過身背對著他。
顧微涼拇指輕輕劃過姑娘露在外頭的後頸,周沅覺得癢,又翻身過來。
他俯身下去,輕拍了拍周沅的臉,頗有種不將人弄醒不罷休的意思。
終於抵不住有人這麼吵吵,剛睡下半柱香的小姑娘不情不願的睜了眼,困的迷迷糊糊,看清了眼前的人,卻還以為自己在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