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高興?”
顧微涼下意識挑了下眉頭:“你能看出來?”
唔…
周沅猶豫的點點頭:“能。”
隨著她轉頭的動作,顧微涼的手也從姑娘後頸換了個地方,搭在她靠著脖頸的肩上,拇指在她前頸摸著幾顆小疹子。
動作很輕,也很親昵。
“那你猜猜,我為什麼不高興?”
這還要猜麼。
才剛從宮裡出來,他為什麼不高興,還不是因為瞧見了蘇婉。
從前的心上人,現在卻成了皇帝的妃子,夜夜承\歡,任誰都會不高興。
周沅心裡咕嘟咕嘟冒了一大段話,嘴上卻緘口不言。
“嗯?”顧微涼低頭,拇指在她肩上按了一下:“怎麼不說?”
周沅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我、我說了,你彆太難過。”
小姑娘抬起頭,被熱氣悶的通紅的臉和一雙水汪汪的杏眸整個暴\露在男人麵前。
周沅一定不知道自己這模樣有多誘人,她若是知道,便會知道身側這男人的定力可怕的嚇人。
顧微涼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蘇婉,你今天瞧見她,心裡定是很不舒服吧。”周沅揪著眉頭說,然後又歎了聲氣,吞吞吐吐道:“但你也沒資格不高興…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結果已經造成了,要賴…隻能賴你自己。”
顧微涼神色略微一變,低著頭看小傻子似的瞧著她看,驀地被氣笑了:“蘇婉?”
昂。
周沅點了點頭。
顧微涼倒抽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方才那氣白生了。
他頓了頓:“你再說一遍,我因為什麼不高興?”
周沅被他問懵了,但小姑娘難得敏銳的從顧微涼眼睛裡看出了那種‘你要是敢再說一遍我可能會更生氣’的情緒,於是扭過頭,緘口不言。
耳房裡的熱氣漸散,浴桶裡的水也要涼了,周沅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緊靠著桶璧,現在這個情形,還是讓她有些緊張和不自在。
而一向體貼細致又君子的顧微涼,這回卻好像全然沒發覺。
他捏著姑娘的下巴轉過頭來:“你今天看著段家那個小將軍,笑什麼?”
什麼?
周沅下意識蹙眉,因為顧微涼的話仔細回顧了片刻。
不等她琢磨出個所以然,下巴又被輕輕一捏,顧微涼冷靜的得出了一個令周沅匪夷所思的結論:“你喜歡段衍?”
周沅杏眸微瞪:“你胡說八道什麼!”
“哦,那你喜歡陸家燃?”
周沅胸口一哽,氣的拍開他捏著自己下巴的那隻手:“你才喜歡陸家燃!”
“我喜歡你。”
耳房內攸的一靜,顧微涼的一句話像火\藥,炸的周沅身形一晃,腳底在浴桶裡滑了一下,她下意識拿手撐著下\身,拍打出一簇水花。
她坐穩後心慌意亂的抬頭,卻猝不及防迎上男人俯身壓下來的唇,冰冰涼涼的觸感在她溫熱的小嘴上漫開,周沅腦子發懵,渾身僵硬。
顧微涼不過淺嘗輒止,很快就退開了一寸的距離,但還是很近很近,近到周沅能數清楚他眼睛上的睫毛有幾根。
他胸口上下起伏,情緒極其不穩定,跟白日宮宴拿著酒盞悠然自得的模樣判若兩人,以及方才在房裡讓周沅喝下銀耳羹的溫柔蕩然無存。
比如現在這樣捏著周沅下巴的力道,從前是絕對不會有的。
這個男人慣來冷靜的可怕,他身上像是從來不會有彆的情緒,突如其來的變化,將周沅嚇的失了聲,直愣愣的看著他。
至於為什麼…
顧微涼自嘲的彎了彎唇,開始是因為段衍,那個段家的小將軍,自打他回京後,二人第一次在顧府門外打了照麵,段衍眸中那毫不掩飾的對周沅的喜歡,讓顧微涼覺得很不舒服。
那麼張揚又坦蕩的情緒,是他從來都沒有的。他生來內斂,克製,而段衍恰恰相反,這種恰恰相反讓人反感。
或者說,讓人向往。
明媚張揚有才華的少年,正好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會喜歡的。
再後來,是今日在宮宴裡,小宮女跑來告訴他,周沅被皇後請進了鳳棲宮。
明明知道鳳棲宮是安全的,但那種周沅突然間在他眼下消失的感覺,讓他那一瞬間心底卻沒來由生出一陣無力感,似曾相識的無力感,讓他惱怒和害怕。
他最擅長偽裝,最會掩飾情緒,像是將銅牆鐵壁戴在臉上似的,不管置於何種境地麵上都能巋然不動。
然而繃了一路,最終還是沒繃住。
他拇指在姑娘臉上流轉,平複了下情緒,又恢複成了以往那般麵無表情的樣子。
半響他才問:“我對你不好嗎?”
沉默良久,周沅才呐呐道:“好…”
聞言,男人臉色緩和下來,他抬眸看她:“那為什麼,你們都想離開我?”
恍惚間,周沅仿佛從顧微涼臉上看到了一刹那黯然失神的落寞,他說話時在離開二字上停頓了一下。
長久沒有人應答,顧微涼也慢慢冷靜下來。他指尖微動,默了半響:“是不是嚇到你了?”
周沅很想搖頭,但卻不自覺點了點頭。
水已經徹底涼了,隻剩那點暖不了身子的餘溫。
顧微涼抿了抿唇:“下次不會了,我去叫那兩個丫頭進來伺候,彆著涼。”
顧微涼起身,卻又停在了原地,周沅猶疑的仰頭看他,就聽他緩緩道:“下次,不管在哪裡,走之前都要告訴我。”
說罷,他轉身離開,腳步匆匆,略顯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