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下意識拿手擋住嘴,腳步匆匆鑽進了馬車裡。
夏荷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秋嬋失笑的點了點她的腦袋:“你呀,沒眼力勁兒。”
夏荷更茫然了。
長恩寺的香火很是旺盛,常來上香的都是些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從前柳氏也常來這兒上香為周家祈福,偶爾說過幾次要周沅一道來,可周沅性子懶,回回都拒了,沒想第一次來竟是因為皇後。
一個穿著青灰色僧袍的小尼姑領她到了佛殿,周沅也沒急著就要找燕環,認認真真拜了幾尊大佛,又捐了香火錢,這才開始打聽。
她今日帶著顧家的腰牌,小尼姑不敢怠慢,很快便將周沅帶到了後院,隨後匆匆知會了主持。
燕家的姑娘在寺裡歇息這事沒幾個人知道了加上護國大將軍的身份,並非是誰來都能見到燕環的。
燕環身子不好,情緒又極其不穩定,萬一出了事兒,他們整個長恩寺都難辭其咎。
因而驚動了主持,主持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拖著緩慢的步子到周沅麵前,仔細詢問一番,直到周沅拿出皇後娘娘的信物,方才恭恭敬敬領著周沅到最偏遠的一間禪房。
隔著大老遠便聽到一聲尖利的喊叫,周沅冷不丁渾身一顫,腳步慢了下來.
隻見老主持搖頭歎氣道:“燕二姑娘如今實在不好,不肯喝藥,也不肯讓人近身,若夫人真是奉了皇後娘娘的命令,可一定要好好勸勸,二姑娘那身子,實在折騰不動。”
“可她為什麼…”周沅猛然住了嘴,沒有再問任何問題。
這事恐怕涉及到燕家密辛,還是不知道為好。
況且皇後隻讓她代交物件,將東西給了燕環,剩下的事兒本不該由她操心。
雖是最偏遠的禪房,都修葺的卻十分舒適,看得出裡頭住的人身份尊貴。
主持站在門外,合手低頭道:“老僧不便入內,若是出了什麼變故,夫人儘管喊人便是。”
周沅屏住呼吸點了點頭,被這情形弄的心裡七上八下的,燕環究竟是什麼病才讓眾人如此提防。
禪房木門被推開,裡頭很敞亮,周沅小心踏進一步,就見一地藥渣和瓷片,伺候燕環的丫鬟哭著在勸。
見有人來,丫鬟不由閉了嘴,燕環也扭頭看過來。
周沅沒見過燕家這位姑娘,但也有所耳聞,說是十二三歲時落了水,之後身子一直不好,再沒出過門。但卻沒人知道她一直在長恩寺靜養。
但叫周沅驚詫的,是燕環那張神似皇後的臉,太像了,幾乎有七八分相似。
燕環已經許久沒見生人了,她仔細打量周沅,聲音出奇的好聽,一點也不像方才禪房外頭聽到的那一聲喊叫。
“你是誰?家裡派來看我的?”
周沅一頓,點下頭:“是,家裡…有東西讓我交給你。”
她偏頭,朝夏荷使了個眼色,夏荷立即將長條匣子捧過去,燕環身側的丫鬟接過,遲疑著遞到燕環麵前。
燕環興致缺缺,敷衍的用一隻手開鎖扣,食指一挑,裡頭的東西便呈在她眼前。
隻見刹那間,燕環神色一變,身子僵硬,隨即顫著手拿出裡頭的東西。
陳舊的荷包,粗糙的針腳,那繡著她年幼時所有愛意的‘臨’字,一下撞入眼中。
“他…他叫你來的?”她眼裡都是淚,扭頭去看周沅。
周沅愣了一瞬,沒太深究燕環口中的他是誰,隻輕聲道:“她希望二姑娘瞧見這物件能高興些,好好瞧病,好好吃藥。”
燕環緊緊抓著荷包,沒再說話,而她身側那個丫鬟見狀,忙給另一人打了眼色,低聲道:“快叫廚房再熬一碗藥,快。”
燕環這才認認真真將目光落在周沅身上,語氣和臉色都緩和下來:“你是宮裡來的?你坐,陪我說說話。”
皇後所托周沅已經做好了,何況不知為何,燕環渾身都給人一種陰森森的、很不舒服的感覺。
是以周沅沒上前,搖頭拒了:“東西送到,二姑娘好生用藥。”
說罷,她不再理會燕環,轉身便要離開,卻見角落的梨木架子上放著淩亂的宣紙,有的掉在地上。
周沅隨意一瞥,瞧見一個顧字,她下意識站住腳,鬼使神差的走過去,這回看清了。
赫然在目的是顧微涼三字,被重重打了個叉,旁邊還有點點墨漬,像是毛筆摔在上頭甩出來的。
“你認識他?”燕環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
周沅手一僵,忽然想起那天臨出鳳棲宮時,皇後拉住她,囑咐道:“東西送到後不要久留,彆提本宮的名字。”
“遠遠見過一回。”周沅猶豫片刻,冷靜的答道。
“哦。”燕環慢條斯理的從周沅手中將宣紙抽回,盯著紙上的名字看:“壞人,當初若不是他,現在我才是皇後。”
周沅眉頭狠狠一跳,指尖都僵硬了。
又聽燕環笑了聲:“看著溫文儒雅,誰能想到,他眼睛都不眨就殺了人,滿手都是血,滿手都是血…”
燕環自言自語的重複念叨,而周沅早就呆住了,匆忙離開,也沒搭理燕環,腳步匆匆的一口氣走到長恩寺門外。
秋嬋與夏荷在後頭好不容易追上,直喘著氣問:“姑娘,燕二姑娘說什麼了,您怎麼、”
“沒什麼,回府吧。”
周沅冷靜下來想,燕環病了,她說的話有幾分能信,怪不得皇後說不要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