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走走。”她應著話,刻意沒說顧儷的事兒。
吳媽媽在身後聽著,也識趣的閉嘴不言。既然夫人不願說,公子不問她,她自然也不會多嘴,喚了丫鬟上來布菜,便領著一眾人退到門外。
顧微涼似是有心事,今日這一頓飯用的相當沉悶,而周沅因為顧儷和孫嫻的事兒,心思也是不知飄到哪裡去,兩個人誰也沒發現誰的異常,皆是沉默著低頭用飯。
一頓午膳後,顧微涼命人備了馬車。
去長恩寺的馬車上,顧微涼捉著周沅的手捏著玩,他雖沒說這一趟去長恩寺為何,但周沅也隱約覺得,是因為燕環。
顧微涼有話想告訴她。
果然周沅猜的不錯,到長恩寺後顧微涼甚至沒做做樣子上柱香,反而直奔後院。
寺裡的尼姑僧人見到他紛紛低頭合手,想來他應當是常來的。
眼見就要到最後那間禪房,周沅忽的停住腳,被顧微涼牽著的手也慣性往後扯了一下。
周沅臉上明顯很是擔憂,上回她見過燕環,提起顧微涼時滿臉狠厲,若是叫她看見,怕是要發瘋的又喊又叫。
顧微涼笑了一下,卻是拐了個方向將她往禪房對麵的閣樓帶。
閣樓三樓的位置站了幾位宮女打扮的女子,而從她們站的這個角度,正好通過禪房打開的窗子看見燕環的一舉一動。
周沅一怔,這是在監視燕環麼?
為首的那位姑姑顯然是沒料到顧微涼會來,更沒想到他會帶著夫人來,麵上一驚,隨後領著宮女低身退出門外。
周沅低頭看,禪房裡的人正坐在窗邊,她手邊捏著的,是周沅上回受皇後之托送來的舊荷包。
“上回你來,燕環告訴你我殺了人。”
周沅扭頭看他,這話並非在問她,而是在陳述。
原來他都知道。
顧微涼伸手在姑娘後頸捏了兩下,強迫她抬頭看他:“你想知道嗎周沅?”
周沅怔怔的對上男人平靜的目光:“不是那個…那個草菅人命的縣官麼?”
可顯然的,顧微涼的神情告訴她並不是。
“當初太子被廢,緊接著新皇崩逝,是有燕將軍一份功勞的,作為交換,他要三皇子登基後立燕家女兒為後,並且立字為據,永不廢後。”
說道這兒,男人忽然偏了下頭,視線垂落的方向正是禪房,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遺憾:“當時燕環就站在書房外,一字一句聽的不漏,包括太子是如何被陷害,如何被廢,皇上如何崩逝的緣故,都聽的一清二楚。”
周沅瞪大眼睛,隻覺得耳邊嗡嗡響。顧微涼這話無異於告訴她,太子是被陷害的,甚至於先皇崩逝,都與他和皇上脫不了乾係。
顧微涼低頭,將姑娘此時的神色儘收眼底。
周沅又怕又好奇的問:“然後呢?”
然後?
燕家女兒眾多,霍楚臨雖與燕環自幼相識,可心中屬意的確是燕家的嫡長女,燕卿,也就是當今皇後。
燕環仗著與霍楚臨自幼相識,竟拿這事明裡暗裡威脅他,當時燕環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尚小,天真的以為這就如往常和霍楚臨撒個嬌要件珍寶一樣簡單。
殊不知那個緊要關頭,燕環拿這事威脅霍楚臨,幾乎是將霍楚臨心裡那根緊繃的弦給剪斷。
那年冬日,霍楚臨冷著臉將這個自己打小當作妹妹一樣的燕環推進宮裡那座飄著浮冰的池子裡。
燕環被撈上來的時候命都沒了大半條,病了十幾日,人是救回來了,可卻傷了身子,往後想要有孕是難了。
未來的一國之母,中宮之主,怎麼能連為皇帝開枝散葉的能力都沒有。
燕環自然被排除在了後位人選裡,最後霍楚臨登基立後,立的是長女燕卿,燕將軍自然是沒有異議的,不管是燕環還是燕卿,都是他燕家的女兒,於他而言都一樣。
而知道了這些密辛的燕環,若不是護國大將軍的嫡親姑娘,恐怕早涼成了一具屍體。
說的好聽是送到長恩寺靜養,實則不過是軟禁,日日都有人站在閣樓上看著她,以防燕環將這些密辛透露給外人。
顧微涼頓了一下,低頭看她:“當日你若不是拿著顧家的腰牌,是不可能見到燕環的。”
周沅心虛的移開眼。
“那日站在書房外的除了燕環,還有她的奶娘徐氏。在知道燕環要被送到長恩寺後,徐氏替她抱不平,死了。”
燕環不能滅口是因其護國將軍嫡幼女的身份,可奶娘徐氏便不同了,自然是死的利索。
周沅動了動唇瓣,所以…
燕環說的那個死了的人,是徐氏。
徐氏死在顧微涼手上,而親自送燕環來長恩寺的人,也是顧微涼。
日積月累的恨意,叫燕環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自己這一生所有不幸,包括沒能坐上她最渴望的中宮之位,都是因為顧微涼。
他像講故事一樣,語速很慢,但字字清晰,最後那落在禪房的目光一收:“所以老師說的沒錯,我陷害太子,替三皇子謀奪皇位,甚至一手催促了先皇崩逝,不止是草芥人命的縣官,也不止是徐氏,周沅,我手上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人命。”
周沅心下一震,不知所措的抬頭看他,忽然手心裡一涼,一把鑰匙被塞進了她手中。
顧微涼低頭,停了片刻才說:“這間禪房的鑰匙,書案後頭那麵牆裡有暗格,我方才說的樁樁件件皆有證據。”
周沅突然覺得手裡的鑰匙燙手的很。
“把柄在你手裡了。”顧微涼捏著她的下巴,將周沅低垂的腦袋抬起來:“若是往後我虧待你,對你不好,那顧家上下,包括我,聽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