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今日的藥湯果然如同寧妨所說那般沒有刺痛感,加之鼻端飄散著的若有若無香氣,沒多會房屋內的交談聲就漸漸停止,呼嚕聲接連響起。
寧妨彎著腰將帕子用藥水打濕,扭成半乾蓋到幾人頭頂。
等每個人都沉沉睡去後,他又折身回藥架子前,幾個擺手間將從戒指裡取出的藥丸又擺滿了架子。
屋子裡實在太黑,寧城就算蹲身正在灶前添柴,也完全看不清人在架子前搗鼓什麼。
這間沐浴房除了寧妨和他,辛未都幾乎沒多少機會進來,大家夥並不知架子後其實還藏著間屋子。
那屋子裡有口碧綠方鼎,還有幾口看不出材質的爐子,架子上的藥丸都是寧妨從那幾口爐裡煉製而出。
讓寧城覺得稀奇的是,寧妨會醫術與煉丹之事好似如此理所當然。
早些年先老太爺還在世時府上也曾到處都能看到草藥鋪滿地的樣子,所以下人們對侯爺會醫並未覺著奇怪。
反倒是他這個跟在身邊幾十年的老人心裡總覺得怪異,若寧妨真是精通醫術與丹藥,當年受傷時怎會任由自己身體敗壞至此。
但……
寧城再抬眸看去時,寧妨又回到了木桶前,此刻正在重新沾濕帕子給二爺擦拭著麵頰。
這樣的老侯爺反倒更讓人覺著親近。
“二夫人可是去了如意苑?”
換完帕子,寧妨回到灶膛前坐下,與寧城並肩坐著繼續添柴。
回府之時他就將藥浴所需的草藥交給了吳晗樰,由她出麵讓其他幾個兒媳同樣泡藥浴驅寒氣。
“二夫人與三夫人一同去了墨韻院。”寧城回。
“寧雷今日可有消息傳回?”
後院的事點到即止即可,寧妨不欲多加過問,轉而問起前些日就被派出去探路的寧雷。
劈啪——
灶裡帶油的柴突然發出一陣爆裂聲,響動很快驚醒了淺眠的寧於泓,他身體抖動兩下,頭頂的毛巾滑下正好蓋住了臉。
耳邊略一安靜後響起寧城的聲音。
“寧雷隻傳信說這兩日就回,詳細情況老奴也不知。”
寧於泓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蠕動嘴唇,慢慢將帕子滑到了下巴位置,側目一瞟,果然看到了窗口躬著腰的寧妨。
細微的藥湯晃動聲根本逃不過寧妨耳朵,根據聲音的方向,他立刻就知是心眼最多的寧於泓在不動聲色地偷聽。
這個平日裡話最少的兒子,細細觀察的話會發現是幾兄弟裡性子最狠最能成大事的人。
可他所有優點全都被與皇帝搶女人變成全天下笑柄所掩蓋,就連原主記憶裡寧於泓也不過是個胸無大誌的“草包”
“既然已醒,水冷就出聲加藥湯。”寧妨嗖一下回頭,直接戳穿了寧於泓。
“確有些涼了。”
一直垂放在桶裡的手終於得以挪動,寧於泓也乾脆,不慌不忙地抬手取下帕子才回道。
寧妨起身,舀了幾勺滾燙藥汁重新加進去。
嘩啦嘩啦——
一人倒一人配合地攪動,寧妨收了桶後卻沒忙著折回去,反而是拿起水上飄著的帕子又敷到了他頭上。
“身子不舒服就說,硬撐著隻有自己受罪。”
手下的身子一震,水麵晃動了兩下,寧妨拍拍他的頭輕聲嗬道:“彆睜開眼,小心藥流進眼裡。”
說著,將廣袖卷到胳膊處,抬手在寧於泓頭頂的穴位上加重按摩力道。
“父親如何看出兒子身子有恙?”
“小時候哪回不是吹了寒風就發熱,為了給你療養身體,你母親寫信到軍營,還是我去信求的禦醫,為父怎會不知?”
“兒子……”寧於泓張嘴,聲音突然哽了下,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兒子還以為是祖母請來的禦醫。”
“你小子自小闖了不少禍,真以為你深居內宅的祖母能全部擺平?”寧妨拍拍他腦門,笑罵。
“幼時不懂事,確實闖了不少禍。”這點寧於泓也不得不承認。
先帝還在位時,在國子監內設立了啟蒙書院,朝中權貴官員之子都在內進學,他性子又逞勇好鬥,與其他王公子孫因此打了不少架。
那時還天真以為是大家都怕了他的拳頭,現在看來,卻是父親在背後費力擺平罷了。
“當年為父身居要職,所以那些人怕了我,可後來我戰場重傷退下,想護你都護不住!”
歎氣聲就像是炸雷般在頭頂響起,寧於泓甚至能感覺到氣息噴到他額頭的酥麻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