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心悸,習慣性地睜開眼睛,盯著躺在床上的兒子。
這毛病,就是秦旭昏迷這幾天,晚上陪床的時候才出現。
秦旭一直未醒,秦正洋與妻子的心就一直懸著。
晚上守夜的時候,他害怕自己睡得太沉,忽略了兒子的情況,耽誤病情,所以總會不時心驚肉跳地醒來,強迫症一般檢查秦旭的狀態。
走到秦旭病床旁邊,秦正洋聽到他平穩規律的呼吸聲,心中才算安定。
是了。
孩子今天醒來了。
醫生說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秦正洋放下擔憂,又躺回臨時租用的折疊床,歎了口氣,閉眼繼續休息。
秦正洋這一翻動作,輕手輕腳,未曾驚醒病房內其他人。
隻是,秦正洋分明從坐在秦旭床尾的矮小身影旁走過,兩人距離不到十厘米,他竟然絲毫沒有覺察到這個人的存在。
仿佛,那個靜坐得矮小身影,隻是一團虛無空氣。
秦正洋查看完兒子的情況,便安心躺下繼續睡著了。
而在秦旭的世界裡,那些不斷湧入腦海的畫麵信息,數量巨大,比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更為豐富。
一聲低淺的歎息聲,幽然響起。
——
——
秦旭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中。
他的記憶,每一幀都極為清晰,但記憶的內容,卻都如此陌生。
他久久在那個世界徘徊,滿心是對仙獸門的眷戀和不舍,這種感情太過濃鬱,秦旭隻能在內心深處,隱約感覺,這並不是自己真實的情感。
似乎過了許久許久,那些記憶終於變得安靜乖巧,不再打擾秦旭真正的思想。
秦旭睜開眼,再次看到坐在自己床邊的瘦小身影。
那個黑影背對著他,身子瘦小,但腦袋怪模怪樣,還有兩根長耳朵,在外形奇怪的腦袋上晃來晃去。
雖然很奇怪,但秦旭此時再看他,竟不像第一眼那樣心生惶恐,反而油然而生一股親近感。
“秦旭小子,你要叫我老秦師父。”忽然,那人繼續發出尖尖細細的聲音,聽起來像小雞仔在急急叫喚,與老成十足的話意相比,有點違和感。
秦旭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手臂,重新有了力量。
他並未急著回答這個人的話,而是手臂撐起上半身,左右警惕地看著周圍的情況。
父親秦正洋蜷縮在並不寬敞的臨時折疊床上,睡得並不踏實安穩。隔壁床的病人和看護家屬,倒是睡得沉香,鼻翼呼嚕出有節奏的鼾聲,此起彼伏。
這個人並不輕微的說話聲,卻誰也沒有吵醒。
“秦旭小子,不要亂看了。他們是聽不到我的說話聲的。你血濺神獸白骨,神獸白骨之力,讓你獲得仙獸門外門傳承,也能看到神魂與白骨融為一體的我,但其他人,卻不能看到我的身影,也不能聽到我的聲音。”
黑漆近乎無光亮的屋內,秦旭隻覺得黑影外形輪廓有幾分熟悉,但看不清這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家夥的真實模樣。
“你是誰?”秦旭直接問道。
沉默了數秒,黑影慢慢轉身,同樣的光線下,並沒有夜市能力秦旭,竟然清晰地看到黑影的麵孔。
“是你?那隻兔子?”秦旭驚訝地張大嘴,咽了口口水,那些被強行灌入大腦的記憶,瞬間被提取。
他記得最清晰的畫麵,是仙獸門裡,五位弟子臨危受命,接受掌門委托,帶著仙獸門傳承,進入祖師爺玉獸堂,那個山頂的翠玉小屋,最後爆炸消失無蹤。
而眼前此人,正是最後一位進入翠玉小屋的那個抱著兔子的五六歲小童。
矮小的身高,稚嫩的小臉,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水汪汪地盯著秦旭,完全是一個可以上年畫的漂亮娃娃。
之前覺得很奇怪的畸形腦袋,竟然是因為小童頭頂上趴著一隻黃色雜毛肥兔子,長長的兔牙長出三瓣嘴,長耳朵晃來晃去。
“我是老秦,以後是你的師父,會一直監督你,傳承仙獸門的道統。”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娃娃,說起話來一本正經,神色透著一股老成的模樣,倒顯得萌態天然,完全打散了秦旭先前反感,忍不住手心癢癢,心裡偷笑,想揉一揉這個小家夥的腦袋。
“老秦?我覺得叫小秦寶更適合。”秦旭話不對題地說道。
“……”小娃娃漂亮的小眉毛揚了起來,不太高興地瞪著秦旭,表情認真地糾正說道,“老秦我繈褓中,被掌門收養,在仙獸門度過五百年,你這小輩,不可隨意稱呼。論這個世界普通人的壽命,你叫我一聲老祖,也不為過。”
秦旭獲得的記憶慢慢融合,他從記憶中找到了這位自稱老秦的小娃娃的身份。
他想起來了,這個小娃娃,可不就是那山頂翠玉小屋湮滅時,最後與仙獸門掌門告彆的小娃娃。
這個外表看起來跟幼兒園小朋友差不多的家夥,是仙獸門藏書閣裡的管理者。幼年被仙獸門掌門收養,但天賦不佳,卻在五歲那年,因機緣獲得一枚奇異的延壽果實。
修行凝滯,但壽命可比金丹。
自知修煉無望之後,就隱居在仙獸門藏書閣中,打理藏書閣瑣事,並終日與仙獸門的典籍為伴。
論仙獸門基礎修煉之紮實,無人能與這位外形似孩童的老人家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