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凝不認為解離塵會不認識夜舞和燕卿卿,他這麼說的原因,從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了。
他難得露出那般諱莫如深的神色,露凝臉一紅,撫了撫發髻站起來說:“人都暈倒了,還是快去看看有沒有事。”
她提裙離開,解離塵卻仍站在鏡子前沒有動。
殿外少年見到露凝一點都不意外,態度也遠比在皇宮初見的時候恭敬許多,這份恭敬不是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體現出來的,而是來自於言行舉止。
他朝她行了禮。
露凝怔了一下,回頭見解離塵沒跟出來,猜想他大概是不想見他們。
可人都暈倒了,還是得確認一下安危才行。
她自己去也行。
“燕小姐現在在哪?”
“還在門口。”
露凝睜大眼睛:“還在門口?她暈倒多久了?”
“兩個時辰。”
“那怎麼現在才來稟報?”
少年盯著露凝,沒有說話。
露凝:“……咳,快帶我去看看。”
少年立刻轉身帶路,露凝走了幾步回頭,看見解離塵終於出來了,仍是隨意地披著裡衣,長發未束的居家模樣,身上全不見那天塹般的距離感,真的有了在與她“過日子”的感覺。
對上她的視線,他點點頭,顯然是將這件事交給她處理了。
露凝彎彎嘴角,跟著少年一路趕到府門外,果然見到燕卿卿形銷骨立地倒在台階上,她的婢女在一邊無聲哭泣。
瞧見有人從府裡出來,婢女眼裡浮現出希冀,可當看到出來的人是露凝,她不可思議地呆住了。
“怎麼會……”
怎麼會是她?
露凝沒理會她的驚訝,蹲下檢查了一下燕卿卿的情況,她少時就容易傷到自己和彆人,懂一些簡單的醫術,粗略看著她隻是身子太虛弱,無甚大礙。
放下手,露凝望向她的婢女:“你家小姐這是怎麼了,來找國師大人有什麼事?”
婢女已經回過神來,表情不太好看,不太想回答。
站在露凝身後的少年上前一步,撐著露凝的手將她扶起來,冷漠的眼神掃向那婢女。
婢女在國公府那般門第多年,眼界也是不一般的,這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
能將她家小姐丟在這裡不管的出塵少年,對露凝卻這樣恭敬,她真是想裝傻都很難。
婢女正要開口,燕卿卿恰好轉醒,她趕緊去扶自家小姐。
燕卿卿勉強坐起,蒼白羸弱地判斷了一下周圍的形式,表情詫異了一瞬很快沉寂下來。
“溫姐姐!”
夜舞聽到動靜就從馬車上下來了,和夜長渡一起到府門口,見到露凝,高興地迎上來。
“溫姐姐這麼早就過來了?”夜舞先是一問,又看到露凝的發髻,她愣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不是來得早,是原本就在。”
燕卿卿此刻也注意到了露凝不同尋常的發髻,她聯想到什麼,又覺得不可思議。
夜長渡是男子,更是此處身份最高的人,他從宮裡和夜舞那兒聽到了一些消息,遲疑片刻,朝露凝微微拱手,斟酌地道了聲:“有禮。”
燕卿卿扶著婢女站穩,想到最近京中傳言,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卻也沒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
她的後半生如何,就看今日了。
“溫小姐。”燕卿卿走上前恭敬一拜,“我想見一見國師大人,若實在不行,可否勞煩溫小姐幫我轉告……”
“何事。”
解離塵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不約而同地肅了神情,一齊望向台階之上。
國師一身雪衣,披著白色的鬥篷站在那未動,與他們保持著一定距離,隻朝露凝抬手,輕輕招了招。
露凝迅速回到他身邊。
“你怎麼出來了?”
解離塵沒回答,但牽住了她的手。
他以白綢蒙眼,其他人不過看了他一瞬,便被刺得眼睛疼,頭也疼,再不敢看,包括同為男子的夜長渡。
解離塵原本的確不打算出來。
但想到夜長渡也在,便不想讓露凝單獨麵對這些人。
若隻有女子便算了,夜長渡……解離塵緩緩側身,高大修長的身子將露凝完完全全擋在身後。
“所為何來。”
他聲線清冷,雖聽不出不耐煩這類情緒,但大家都知道他不會給他們多少時間。
燕卿卿當即跪下:“求國師大人給臣女一條生路!”
給她一條生路?
露凝在解離塵身後聽得一怔。
燕卿卿磕了個頭,將話細細說清楚:“因被妖邪附體之事,臣女在燕國公府已無容身之地,臣女不想嫁給聲名狼藉年歲都能做臣女父親的男子,大人已經在皇上麵前給了臣女一次生的機會,臣女實在想不到彆的辦法,隻能再來求大人看在臣女即便被妖邪附體,也未曾受它誘惑去害大人的份上,再給臣女指一條明路!”
露凝不由去看解離塵的背,抓著他的手緊了緊。
解離塵依然未語,夜舞和夜長渡在一旁看著也沒出聲。
燕卿卿等了一會,咬唇繼續道:“臣女,臣女想要看看自己是否有仙緣。臣女聽聞有一種方法可以測凡人靈根,若臣女有靈根,望國師大人可以引臣女修仙。若無……臣女也認命了。”
終於等到了。
想不到劇情都歪得這麼離譜了,燕卿卿也能把未來扭轉到正途上來。
夜舞看得無比佩服。
她緊張地想去看解離塵,可想到剛才眼睛的刺痛隻能作罷,心裡七上八下的,比燕卿卿本人都在意解離塵的回答。
在場眾人都很想知道解離塵是怎麼想的,但其實他什麼都沒想。
燕卿卿的要求應不應沒什麼所謂。
她被妖邪附體過,知道邪祟來此的目的是解離塵。
她雖未明言自己是因他牽連受罪,才導致今日糟糕處境,但也差不離,都一個意思,不過是向他索要補償罷了。
不會將這些當做籌碼的,自始至終隻有露凝一個。
想到露凝,解離塵本來不想理會的想法轉變了一些。
她是要和他一起走的,她還未曾見過人測靈根,心裡肯定也好奇和擔憂。
此刻是給她演示的好機會。
於是解離塵淡淡道:“伸出手來。”
這意思是答應了。
燕卿卿哪裡想到會這麼順利,驚喜地睜大眼睛,立刻把手伸了出去。
她最近真的過得很不好,絕食抗拒嫁給那老東西做續弦,仍未得爹娘成全。
他們覺得她已經是這樣的命了,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畢竟連寒門學子都不願意娶她,怕耽誤未來的功名之路。
女子又怎能不嫁人?她以後還想錦衣玉食,隻能選這個人。
他們替她認命,可她不認,她今日是偷跑出來,拚了一切,能得到這個結果簡直喜極而泣。
“謝大人!謝謝大人!”
燕卿卿流下淚水,夜舞在一邊也看得哭了,羨慕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