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1 / 2)

白日裡露凝見過鑄劍長老。

這位長老不像執劍長老那麼嚴肅,她很和善,眉目柔和,穿著白紫相間的道袍,發髻高綰,與她說話時嘴角始終掛著三分笑。

那個笑親切熟悉,露凝總覺得在哪兒見過,等與她說了一會兒話才突然想起——鑄劍長老很像娘。

不管是外貌的年歲,還是笑起來兩頰的酒窩和眼底的柔和,都像極了溫夫人在世的時候。

可露凝又很清楚她不是娘。

在凡界的時候解離塵告訴過她,爹娘和哥哥都已入輪回,按照年份算,他們都還很年輕,絕無可能是鑄劍長老。

雖然心裡清楚,本能裡還是會忍不住親近對方。

鑄劍長老沒見到露凝的時候,以為宗主交代的人必是和他一樣的性子,心裡已經做好了拉長戰線慢慢來的準備。

等見到露凝,她不可避免地感到驚訝。

露凝還是初初來時的打扮,隻是由星燈幫著施了個清塵訣,身上和衣裙上的臟汙不見了。

她看起來非常年輕,絕不過二十,周身靈力很淡,是剛引氣入體的樣子,一雙眼睛清澈昳麗,像春初消融了冰雪的泉水,溫溫涼涼淌進人心裡。

她梳著凡間女子的婦人髻,雖免不得有些緊張,但舉止穩定,恬靜裡帶著一絲柔韌,如枝葉柔軟的花草,看起來很脆弱,輕輕一折就會斷,但若真把她擋柔弱可欺的花草,就會發現哪怕拚儘全力,也難以折斷她。

一開始隻是任務,真見麵了則是本心。

鑄劍長老很喜歡露凝,一眼就喜歡,若無宗主的身份夾在中間,她倒是很希望收露凝做關門弟子。有宗主在,這不太合適,就隻能讓露凝暫且先叫她長老。

她替露凝梳理了靈脈,重新測過靈根,讓星燈帶她回去先學些基礎,再送她去和其他弟子一起上課。

諸天宗開設數門宗課,由各宮長老與執事分彆授課,所有內門弟子都要進行係統地學習,再由各自師尊教授獨門法術。

鑄劍長老不放心露凝一個人去基礎班上課,就讓星燈私底下帶一帶她,等兩人進度差不多之後結伴同行。星燈是她座下入門最晚的,她們距離不算太遠。

而露凝的獨門修習,從靈根來看並不適合她這裡,倒是適合執劍長老。

但宗主把人交給了她,肯定不能再送去執劍宮,不如就暫時先教著。

聽星燈說露凝和風無涯關係匪淺,完全可以讓風無涯引導她劍修之道。

在鑄劍宮,露凝第一次找到了來修界之後的踏實感,她其實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又見到解離塵。

他那樣堅決地要和她分開,按理該儘可能避免與她接觸。

在她的設想中,都已經把她交給彆人了,他們下次見麵就應是九州大會結束後,他送她回家的時候。

她感受著身後清冷的氣息,他們有過極致的親密,對彼此的氣息無比熟悉,這樣緊密相貼都無任何排斥和不適,反而有種愜意與安然。

可露凝還是強硬地割舍掉這種留戀,使勁掙開了他。

她天生神力,但解離塵修為高深,真想強迫她,在她還沒正統修煉過時,是非常輕鬆的。

不過他還是容她掙開了。

他因她掙紮的力道身子往後一仰,手及時撐在了床榻上,霜發淩亂,錦衣輕漾,竟有些說不出的破碎與狼狽。

露凝回眸見他這副模樣,嘴唇動了動,開口時如對陌生人一般:“你怎麼來了。”

語氣遠不如從前親密,字字透著疏離。

解離塵自

下往上抬起臉,未曾掩蓋眼睛的真實顏色,暗金色的眼底儘是幽冷與淒寒的情緒。

他緩緩站起,黑袍重疊,如堆砌的玄雲,腳踩銀邊長靴一步步朝她走來。

露凝覺得氣氛不太對,有些莫名的危機感,她情不自禁地步步後退,直到背抵上牆,退無可退。

解離塵跟著停下腳步,仔細地觀察她,凝視她,直到她不適應地皺起眉,手撐在他胸口,使勁想要推開他。

解離塵臉色有些蒼白,像高懸明月上墜落的月神,孤寂落寞,清冷自哀。

“不要推開我。”

他開口說話,聲音很輕,毫無重量地砸在露凝耳中,令她僵了手臂。

“溫露凝。”

他叫她的名字,用一種清喪,自厭到極點的語氣問她:“你就不能再努力一點嗎?”

露凝錯愕抬眸。

“這便是你的傾慕嗎?”

他長睫翕動,明明那樣強大冷漠的一個人,現在看起來卻異常脆弱。

明明該是在兩人相處之中處於上風的人,問話的語氣也很強硬,仿若質問,卻從肢體和眼神裡看出一種捉摸不透的麻木與挽回。

就像明知結果的賭徒,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他最厭惡的、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的傾慕是否太淺了一些。”他失神地追問,“我隻是說了一些話,甚至沒有真的做什麼,也沒有趕你走,你就放棄了嗎。”

露凝睜大眼睛:“你……”她好像不知該怎麼說,“明明是你……”

“是我。”解離塵彎腰逼近她,兩人呼吸交織,“可你不是愛慕我嗎,不是心悅我嗎,你明明答應過我,為何不能多堅持幾日,為何說放棄就放棄——是因為我不配,不值得嗎。”

他手落在她肩上,力道有些大,按得她肩膀疼,眼含淚花地掙紮。

解離塵倏地放開手,替她拭去眼角淚珠,卻很快被她推開。

他被那力氣推得踉蹌了一下,更顯狼狽。

“明明是你!”露凝望著他,“明明是你要與我分開,明明是你說了那樣多傷人的話,做錯事的人是你,你從前也是喜歡我的,尚且可以如此,我為何不能?”

她有些接受不了地看著他:“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告訴過你,我會麵目全非。”

“是……”露凝垂下眼,“你是這樣說過,對……是我自負了,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可以承受得了你的改變,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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