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不解地看著他,他方道:“築顏丹。”
築顏丹是女修們用來養顏的丹藥,除了可以讓人容光煥發外,也可以讓修為不足的修士永葆青春。
南棠笑了笑,推回他的手,第一次拒絕了夏淮的丹藥。
“夏師兄,不用了,我這樣挺好。”
如果生老病死是注定無法避免的結局,那她不必自欺欺人的畫皮。
夏淮並不堅持,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收回丹藥。
“三位師兄,六師妹,多謝你們來此接我,但我……想自己走走,先失陪了?”南棠抱了抱拳,想走。
她語畢拈出張傳送符,見無人開口阻止,立刻就拈碎符,溜之大吉。
白發紅衣的人消失在大雪之間,螢雪懶懶轉身,才要飛起,不妨雪地之上一道劍氣劃過,挑起滿天雪粉,夏淮和程嘉月均驚阻了一句:“大師兄!”
“離她遠點。”江止的劍尖,直指螢雪。
螢雪勾唇,抬手一彈,江止長劍頓偏,劍身嗡聲不止,再看螢雪之時,她人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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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傳送符,把南棠送到重虛宮東邊的山頭上。
閉關了一年七個月,也不知四周有什麼變化,她的走走,就真的是想在門派裡隨便走走看看。
東邊的山頭原是片花海,但現下花海凋零,無景可賞,好些弟子集中在這裡正修建一座大型浮雲台。明年春天,花海再盛之日,是重虛宮逢十年才一次的大試煉期,因在春分時分,又喚作“仲春試”。
仲春試與上次內外門的小試煉天差地彆,隻有築基期以上的弟子方可參加,試煉分秘境與鬥法兩重,以境界區分,是門中所有上修都會參加的鬥法試煉大會。
而今他們就在為這場大鬥法做準備,修建的這座浮雲台,正是用來給弟子鬥法用的。
南棠站在不遠處駐足看了片刻,正要離開,忽被人叫住。
“虞南棠!”
會這麼叫她的,除了常織織,不作第二人想。
南棠轉頭,果然看到常織織從對麵走來,她沒有變化,依舊滿身驕縱任性,像個咄咄逼人的不討喜的女修,不過南棠想想殊靈洞裡那滿眼輕粉淺紫的顏色,便暗暗想笑。
常織織衝到她麵前,狠狠盯著她雪白的長發,雙眉緊擰,越來越生氣的模樣,南棠知道她在憤怒什麼――自己答應了她要在這次的仲春試上與她一鬥,可惜結丹未成,注定要食言於她。
南棠以為常織織又要像往昔那般出言奚落,嘲諷挑釁,然而常織織隻是怒狠狠地盯著她,從她的發盯到她的臉再把她全身掃了個遍,而後攥緊了拳頭,咬著牙,像恨透了她一般,可最終卻半個字沒吐,轉身離開。
南棠覺得自己像個負心漢般有些對不住常織織,辜負了人家一腔期待。
她真不是個合格的競爭對手,常織織應該換個人做對手。
――――
仲春試應該是目前最受矚目的事了,除此之外,門派沒有新鮮事。
也對,一年七個月的時間,在漫漫仙途之上實在算不得什麼。
南棠走走看看,一路去了春醒坊,上了山儘峰。嫣華正坐在凳子上幫南山覺分土壤,速度慢如龜爬,她是個性子急躁的人,臉上已經掛滿不耐煩,奈何南山覺命她今日一定要完成,她隻能靠意誌力把自己鎖在這裡。
正忙得昏昏欲睡之際,嫣華忽然聽到有聲音喊自己名字,她霍地轉過頭,卻見山儘峰上多了個白發紅衣的女修。她愣愣看了對方半晌,才終於從凳子上跳起來。
“五師叔!”她扔下手裡的活計,衝到南棠身邊,上上下下打量南棠,“你可算出關,想死我了。”
南棠笑意漸盛,到山儘峰的時光,可以算是她最輕鬆愜意的時刻了。
“你的頭發怎麼全白了?不過白了也好看,師叔,我覺得你更美了……”嫣華一邊叨叨起來,一邊又回頭衝茅屋方向扯起嗓子,“師――父――我師叔出關了!”
這還是頭回聽到有人誇白毛漂亮,南棠一個結丹失敗的人,聽到嫣華的誇獎,竟然有種還挺高興的錯覺。
“這是給你做的冰蠶甲,你試試。”她邊說邊捧出件被疊得薄薄的淺藍色衣裳,看著嫣華接過後,她又把自己的衣襟扯鬆,露出裡衫一角,“看,我也給自己做了件,同款!”
南棠也貼身穿了件一模一樣的冰蠶軟甲。
嫣華捧著冰蠶甲眼睛大亮,恨不得伸手去摸她身上穿的衣裳,南棠飛快合攏衣襟,笑罵了句:“摸你自己的去!”
兩個人嘻嘻哈哈笑了半天,才聽茅屋處響起南山覺的聲音:“吵什麼?出關就出關,大驚小怪什麼?!”
兩個人齊齊轉頭,南山覺這才看見南棠滿頭白發,不禁一愣,問道:“結丹失敗了?”
南棠點下頭,嫣華詫異地瞪大雙眸,後知後覺:“師叔,你結丹……”
“結丹未成。”南棠重複道,又起身道明來意,“我是來兌現結丹前的承諾,隻是不知南山師兄還願不願帶我外出曆煉?”
畢竟她已經……時日無多,也不知會不會被人視作累贅。
南山覺微蹙的眉頭漸漸鬆開,靜道:“我等你很久了。準備準備,一個月後出發。”
一個月?
這麼快?
她連仲春試都來不及看到,有些許可惜,不過……
“怎麼?你有難處?”南山覺反問她。
“沒有難處!越快越好!”南棠道。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