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啟終究是與楚氏心有隔閡,更是心偏吳氏一係。縱使心裡已經虛到了十分,依舊吼道:“這是哪裡找來的騙子?!我要再尋人來卜一卦!”
鬱陶猛然站起來對他道:“你鬨夠了沒有?還生怕人不知嗎?賤妾人家,值得你這樣?!這等事,掩且不及。闔家聲譽,何惜一妾?”作為一個明白人,他已經看明白了,然而已經被“綁架”了來。如何取舍,鬱陶還沒有糊塗。
顏老娘也發揮神勇,一把鼻涕一把淚:“狗兒啊,可不敢犯混啊,聽歪的。”
薑氏眼看著這一出鬨劇,眼神微冷,與薑戎交換了一個眼色。她把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該出力的人都不能躲懶了。顏神佑看著她媽和她舅舅交換眼色,已經完全看呆了,這一刻,她那聰明的小腦袋完全停止了運轉。
直到薑氏對楚氏微微前傾了一□子,顏神佑才覺得情況有點不對。這個……看起來好像是……阿婆先埋了線呀!臥槽!真是高手!當年納妾,顏啟出力睡吳氏,可場麵應該是正室娘子操辦的。楚氏這等禮法世家出來的人,竟能一點也不抗爭地由著他去,可見這裡麵的故事不少。不止是顏啟偏心、皇帝站街,恐怕楚氏,也是故意忍讓的。
顏神佑越發覺得自己需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哪怕是文化課。剛學過《戶婚律》她都沒想到要怎麼靈活運用,直到薑氏將這個抬了出來。真是巧妙的運用啊!唔,就是……非要占卜這事兒,做得有點生硬呢,還可以再軟和一點。
比如不特彆提出來,找個人當司儀啥的,一條一條念程序,念到了,就意思意思卜一下。反正,顏神佑是覺得,這裡算命老頭兒肯定是被收買了。再看這算命老頭兒,瘦得乾柴一般,跟鬱陶居然有點像。不過鬱陶久居高位,也有了一點氣質,這一位就更猥瑣一點了。現在這貨正縮在角落裡,麵前擺著一副封建迷信用具,一副恨不得想死的表情顏神佑忍不住為他點了根[蠟燭]。
她還是低估了她家的女性長輩們,楚氏隻說:“還請這位先生且在寒舍住下,日後少不了有事要麻煩到他。”竟是直接將這老頭兒留下來做一供奉,並且提出了比較優厚的條件,每月與布若乾、錢若乾、米若乾。
老頭兒也不傻,當即就答應了下來。眼見此事不能善了,他哪一邊兒都開罪不起。不如從善如流,好歹下半輩子有保障了。江湖傳聞,這驃騎將軍府裡,還是夫人比較靠譜,將軍麼……就不好說了。將軍之舊部,二十餘年來,頗得夫人照顧,樣樣妥當。將軍雖總說與“弟兄們”一體,卻總是個粗心大意的人,想起你來,便與些好處,多半時候卻是想不起人來的。
且眼前一看,夫人育有三子,子又有子,將軍這個就……越上了年紀,就越是拚兒孫了。
老頭兒本是孤身一個,得了優厚的待遇,如何不樂意?甭管是誰做的局,是誰引他來的,現在對他來說,都是件好事。
楚氏道:“如此,請老先生下去,簽個書契,與他安排一處房舍居住罷。”便有管事的娘子引了老頭兒下去簽文書、安排住處。
“外人”可走了,剩下的人可以開始清算了。
顏神佑初時將她爹和吳表妹恨得咬牙切齒,此時見她爹一直在那兒死活不肯要,又說自己是冤枉的,如今又來了這樣的神轉折,就覺得是冤枉了她爹。心裡十心不好意思,訕訕地不敢看她爹了。再看吳表妹,那就是恨得想把她撕碎了的節奏了。
吳表妹可真是三房的豬隊友,特彆地解恨呢。薑戎揪了顏平之,趙氏已經嚇傻了,她如今是不會做出失聲尖叫這樣的事情來了,卻十分害怕地四下張望。趙忠倒是想護著女兒女婿呢,可以他的大腦,也完全想不出解圍的辦法來。甚而至於,他還在想:這兩個小畜生,不是多事麼?居然一點也不懷疑這事兒是他女兒女婿乾的。
既覺得此事是顏平之夫婦弄鬼,趙忠也不能失了外氣,固知這同姓而婚罪名很大,他也沒辦法做出大義滅親的事情來。倒是想胡攪蠻纏呢,卻被鄰座的鬱陶給製止了。鬱陶和趙忠雖然在體型上十分不匹配,但是在武力值上差彆卻不算太大,尤其鬱陶比較聰明,趙忠看他使了眼色,便也安靜了下來。聽鬱陶在他耳邊說:“這事鬨出去不好聽。”
是呢,誰都知道不好聽。顏肅之一介布衣,皇帝剃光了他的頭,要再給他假發他都不肯要。顏平之可是官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何況是顏平之有錯在先?趙忠就萎了。
此時便是鬱陶,也不能不服楚氏這個女人了。他閨女嫁給了顏淵之,真個是不站隊也站隊了。
當下薑戎必要討個說法兒,顏老娘一聽便慌了:“她大舅,使不得啊!”
薑戎十分誠懇地道:“太夫人,這畜生做的簡直不是人事!有這麼坑自己親哥哥的嗎?有這麼坑他阿姨的侄女的嗎?您還不知道吧?使剩下的東西才拿來給妹子,丟人不丟人呐?您要不給我個說法兒,我必要找能說理的去說一說去。”
他看明白了顏老娘是這裡最好突破的,偏她輩份最高,說的話顏啟得聽。
這一天,以及以後漫長的日子證明,顏神佑這個小王八蛋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天啦,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麵前,她要不去踩一腳,就對不起她娘受的苦來了。於是她“怯生生地”上前,輕輕拉一下她舅的袖角兒,用粉嫩嫩的蘿莉音,有點抖地說:“阿舅,太婆還病著,你也彆生氣。”
顏老娘很有一點重男輕女的思想,這幾天都不帶多分顏神佑一個眼角的,這時卻覺得,這曾孫女兒真是可愛!連說:“她大舅,看孩子麵上,彆生氣。”
薑戎知道這外甥女兒聰明,且妹子不是由著孩子生事的人,便一臉嚴肅地對顏神佑道:“你小孩子家,不懂。”
顏神佑故意回頭看一看她娘,然後又看一看她爹,最後看了看唐儀:“世間總有懂事的人,世間言官耳目最靈。可是……自家事,自家畢。說出去惹人笑,便是幾處姻親,也是要沒臉的。”
反正她是個Bug一樣的存在,這話是她自己想的,還是有人教的,是沒人去計較來曆的。
順著顏神佑的目光,大家一看,你怎麼還在這裡?唐中二還在呢好嗎?不能因為人家不說話,就當人家沒有病啊!這貨還真是當過禦史的,他還是禦史大夫的準孫女婿。一想他跟顏家的恩怨糾葛,都一陣頭大。要讓他不說,得顏肅之出麵。想顏肅之出麵,得讓顏肅之先滿意了。
這貨一直在看戲,看到現在,決定出來刷一刷存在感了。卷一卷袖子:“沒錯!真當天下沒有明白道理的人了嗎?今天要沒個明白的說法,明天我參這小畜生去!這樣的畜生還留在家裡,等過年嗎?”
他一開口,味兒就變了。根本就是告訴大家,有他唐中二在,必須嚴懲。
鬱陶先接了詞:“還是孩子說的是,鬨出去大家都沒臉。”
幾家姻親,榮辱相連,是得將眼前事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