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神佑受到了來自大舅母的震蕩打擊,經過了阿圓的神解說之後,久久不能回神。當天晚上,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失眠到了下半夜,腦子還是有點轉不過彎兒來。總有一種自己穿過來就是為了被毀三觀的趕腳!
原來……妻子給丈夫安排通房小妾,不是為了什麼勞什子的“賢惠”,純是為了保命(本意)!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毀三觀的?
直到此時,顏神佑才從記憶的角落裡揀出了一些邊邊角角的“常識”。比如古代醫療衛生條件很不好之類的。照這個情況來看,阿圓的解釋,好像似乎也說得過去啊。哪怕在兔朝,天涯八卦、社會新聞裡也有什麼保大保小之爭什麼的。娘家要保閨女,婆家人要保孫子啥的……
照這麼看來……顏神佑突然覺得,她好像窺視到了一個之前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新世界。許多事情覺得詭異的地方,也都能得到解釋了。
可是,如果照這麼下去,薑氏已經生了六郎了。雖然夫妻關係不錯,可如果讓薑氏生夠了兒子,比如生個兩、三個,然後會不會給顏肅之安排小妾?縱使不是妾,那麼侍婢呢?顏神佑認為,自己完全沒辦法接受這種情況!這跟她以前的世界觀完全不符!
這再要弄出什麼庶出的弟弟妹妹之類的,顏神佑絕對不能保證自己不暴走!
以此類推,等她到了結婚的時候,成家立業了,然後……
顏神佑一個哆嗦,躺在床上,整個人都僵硬掉了!
摔!這不是坑爹呢嗎?臥槽尼瑪!古穿真不是人乾的事兒啊!
這一夜,腦洞大開的顏神佑,在“不許老公納小”與“拚命(字麵意)生娃”之間掙紮猶豫了很久。從“敢出軌就閹了他”到“一直吃避孕藥會不會對身體不好”腦補了許多解決的方案,偶爾還冒出“怪不得當了太後才廣養麵首”這樣的奇葩結論,直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目光呆滯地去給蔣氏問安。蔣氏看她這個樣子,嚇了一大跳:“這是怎麼了?可是近來累著了?還是中了邪了?”要給她延醫問藥。
小孩子的身體就是這樣,特彆不禁睏,精神頭再好都不行,她早起還洗了把冷水呢,擦完臉就又睏了。顏神佑強忍著打哈欠的欲-望,忍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外婆,我沒事兒,就是……昨天想事兒想太久了。”她隨口胡扯了個理由。
由於她這淚眼朦朧的蠢樣子,蔣氏又擔心她,倒沒來得及細分析她這表情自不自然,反而關切地問:“你想什麼呢?有什麼愁事跟外婆說,外婆叫你舅舅們給辦了。”
顏神佑一個激泠,睏意都醒了。連忙順著往下扯:“就是看柴家那個樣子……怎麼看也不像詩禮之族呀。”
蔣氏聽了,才放心地笑了,連皺紋兒都笑順了:“他們就是那個樣子的,無傷大雅就好。”
顏神佑就納悶兒了:“牙都折了呀!”如果要類比的話,現在大約相當於魏晉南朝時期?那時候的人雖然放誕不稽,什麼嗑藥果奔都乾得出來,世家裡也有互相鄙視,連親戚都得罪的。可也隻是搞行為藝術而已呀,誰特麼當著客人的麵兒,把堂兄的牙給搞豁了啊?!
蔣氏道:“他們小孩子玩鬨的呢,你不用在意,隻當是趣談罷了。”
顏神佑:……
祖孫二人又說一會兒話,蔣氏看顏神佑這似乎真是受到了一點打擊,且精神不太好。便讓她在自己這裡補眠,並且派人去跟先生說:“顏家來信,太夫人留顏小娘子說話,今早告假。”
範氏等過來請安,見顏神佑精神不對,也一齊問了一陣兒。蔣氏道:“她被柴家的事兒給弄糊塗了。”笑將顏神佑的疑問說與眾人。範氏等都說:“也有荒唐的人,並不是什麼大事。”
若是世家真是像後來傳說中的那般神奇,也不至於總有人被淘汰了。且不提什麼世家裡裝逼裝成傻逼的,就說唐儀吧,這麼個中二病,隻聽見有人說他不羈的,也沒見什麼世家與他絕交的。等他做到虎賁,還門庭若市哩。
顏神佑又一次刷新了常識。這也不怪她,穿越者的固定思維吧大概,世家聽起來就很高大上,哪怕內部鬥爭呢,也很有點裝逼的範兒。這種隻是小矛盾,就亂弄的,她是真沒想到的。
弄明白了,顏神佑的睏勁兒也上來了,蔣氏愛憐地看著她:“累吃一口,就去睡罷,可憐見的。”
反正也不是有什麼教學大綱和統一考試的學校,完全是按照學生進度來掌握教學進程的,主人家有話,老師們聽了就是。顏神佑功課又不錯,也沒有什麼會跟不上節奏的擔憂。蔣氏說完,顏神佑一想自己現在的狀態,要是在課堂上打瞌睡了才是丟人,便也同意了。隻是睡的時候有些不太安穩,還想著課堂上的事兒。
等下午睡醒了,吃過了午飯,她再去上課的時候,就又聽到了後續。
也不知道這些人的八卦怎麼能傳得這般快,反正她聽薑家的先生桓存講完了今天她自己的那一份內容,又考較了以前的功課之後,就聽到了柴家的新聞。
下了課,被表姐們關心了一回身體狀況。顏神佑不得不跟薑安解釋:“就是不明白他們怎麼這般淘氣。”
薑安不愧是顏神佑的表姐,腦補的功夫也是一流的。瞬間就腦補出來:表妹從小生在土鱉家裡,一心向往世家,認為世家子弟都是高大上,然後一見柴家的蠢貨們賣蠢,世界觀受到了打擊,整個人都不好。
馬上對顏神佑解釋道:“沒事兒,你再住幾個月,見多了就知道,他們也沒什麼好的!”說得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薑五看了薑安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心道,小丫頭才沒你想的那麼脆弱呢。乾脆轉移了話題,說:“你們知道柴二現在怎麼了麼?”
薑安忙問:“怎麼?”
薑五咳嗽一聲,酒窩一現:“聽說,他們家大郎給他尋人鑲牙了,本來要拿玉鑲的,他嫌色澤不對,會引人注意。後來,聽說改了用貝殼……”
顏神佑當時就噴了,薑安投過來好奇的眼神。顏神佑笑紅了臉,連連擺手:“貝……齒……”
薑安想,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再從容麵對“貝齒”這個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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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顏神佑更全麵地接觸了不少世家的生活。薑家人很注意對顏神佑行程的安排,主要是讓她在薑家學習生活,有什麼社交活動,也很注意梳理當時會到的客人名單,以名顏神佑處境尷尬。
顏神佑也趁此接觸了不少所謂世家,由於有薑家的顏麵,又有楚豐等人的麵子,她倒也過得不錯。這也是因為她的社交活動並不多,還是以學習為主。顏神佑卯足了勁兒,像塊海綿,拚命地吸收著各種知識。哪怕是裝逼用的,她也很用心的在學——這年頭講究這個,有什麼辦法呢?
然而在學習的時候,又摻雜著感激與愧疚。薑家這麼敞開了教她,她是感激的。這私下裡打算將學會的又帶回顏家,她又生出一種偷師的愧疚。相互作用之下,倒讓她顯得更加沉靜了起來。
這種沉靜不是在表麵的,而是沉澱入內。看起來她依舊與表兄表姐們玩耍,照樣戲笑,然而行事之中,卻又是一步不錯了。
顏神佑每隔數日,便照例回去薑氏的那所宅子裡住上一日,清理一下家務,考較一下部曲們。她考較的辦法相當簡單,就是拿著標準硬卡。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倒也賞罰分明,從來不因討情而手軟。然而罰過之後,卻不再計較,用她的話說便是:“買一樣東西,從來沒有付兩回賬的道理。”
部曲們倒漸漸有些服她了。
六妞等人,卻是她的“兵”了。她自己上完了體育課,還要帶著這些人再開小灶。薑家自己便有尚武之風,也不以為忤。這世上好這一口的娘子、小娘子也不是沒有,範氏曾戲言:“若到洞房花燭時,門口侍婢列兵相待,不知新郎當如何?”
說得周氏又有一點擔憂了起來。
顏神佑對此倒無所覺,一如既往。她已向蔣氏等長輩報備過了,且客女們都知規矩,並不亂跑,也沒有對薑家的管理造成什麼不便。每離開,用過的箭都拔出來裝好,箭羽有落地的,全都自己掃掉。兵器歸架,歪掉的靶子都擺成一線。
範氏暗中對薑戎道:“可惜了姓顏。你看她,每帶人還,演武場上,片紙不留,比來的時候還乾淨。如此整肅,殊為難得。”
薑戎情知妻子說得不錯,卻也拗不過這士庶之彆,也跟著歎了一回氣。顏神佑怎麼樣,主要還是得看她爹,再看她伯父,最後才是看舅舅。
範氏見他惆悵,便開解道:“也還要看孩子,孩子若是爭氣,她父親又已回頭,將來還未可知。到時候,咱們能推一把,還能不推?”
薑戎才轉過了顏色來:“終是家裡負了三娘啊!”
範氏道:“三娘心裡明白的。”
薑戎微微苦笑:“她要是不明白,我反而心裡好過些。”
範氏說話的時候,再沒想到,顏神佑很快又乾了一件“爭氣”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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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須得從薑宗的婚事說起。
薑宗的說與米丞相的曾孫,兩家連姻,當然是件大事。米丞相如今年紀日薄西日,米家的勢頭卻如日中天。薑戎又在禁衛,頗為得勢,薑宗外祖家乃是範家,與米家還有親戚。
總之,一句話,豪門聯姻。
自然是來者如織。
禮物,自然是少不得的。
顏神佑過來,原是為著吃喜酒的,吃完了表哥的喜酒,又輪到了表姐。薑宗的及笄禮,薑氏就沒趕上。顏家全家在孝裡,一個人都沒來。這回顏神佑到了,就得吃她表姐的喜酒了。
薑氏這裡,大侄子的婚事是頭等重要的,將禮物與女兒一起打包遞了過來。處理完這一茬兒,才又輪到收拾侄女兒的。好容易東西收拾好了,又遇到一件討厭的事情——天降大雨。
這雨呢,如果是在乾旱缺水的時候下,就叫甘霖。如果是在不缺水,又在趕路的時候下,就叫霪雨。真是十分討厭的。
因是姻親,連著楚氏、顏孝之等,都要有禮物送到。他們還要送雙份的,米丞相與楚氏娘家頗有淵源,那裡也得送。於是彙作一處進京。原本想著,三百裡的路,有半個月足夠了。送到京裡,可以先解到顏神佑那裡,再點檢一下。有壞損的就補上,打包不整齊的再重新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