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慎道:“曲轅犁得用,既省畜力,使馬耕田也好,倒能及得上用牛拉直轅犁也說不定呢。”
兩人談話已經說到墾荒了,什麼預計明年要開多少多少畝。這個曲轅犁要推廣,效果好了要上報,請朝廷也幫忙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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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曲轅犁真的做出來了,顏神佑自覺地認為沒有自己什麼事兒了。真是要再一次感謝封建迷信呢,都沒有人懷疑她為什麼會懂的呢。居然也沒有人會懷疑,為什麼老神仙不是托夢給顏肅之。介於曆史遺留問題,大家都認為顏神佑是有點神神叨叨的,她是神童嘛,再奇怪一點也沒有關係。
唯有薑氏,頗以為神異。她從一開始就是著手過“神童計劃”的,知道有些事情水份太大。沒想到顏神佑這個樣子,還真的有神仙眷顧嗎?
否則,以她一個女童,織布都隻會看,花都沒種過,她怎麼會改良耕犁?
想到這裡,薑氏也不由得嚴肅起來了,這一刻,她的心裡,對女兒的重視又上了一個台階。又想到顏神佑快要過十一周歲的生日了,過完之後就得差不多議婚了,那就更不能隨便嫁了,說不得,要將她往京城送一送,在那裡尋上等人家。於是便決定加緊教授顏神佑一些知識,比如養蠶什麼的,得去搞張蠶種來了。桑樹葉也長得差不多了,得采摘了,還要收拾專門的屋子養蠶呢。由於帶的人太多,衙門裡住房都很緊張,還得另辟地方養蠶,薑氏也累頭疼。
再有就是,對於曲轅犁的推廣,薑氏也有自己的計劃。原本以為,顏肅之過來要建立自己的根據地這件事情是挺艱難的,薑氏雖然支持顏肅之的決議,但是在其他方麵還是比較保守的。到此時,信心更增,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是以曲轅犁試驗成功的第二天,薑氏便對顏肅之說:“你鼓勵墾荒,這裡卻是什麼都缺的。我想了這些日子,見他們都還聽話,咱們應該更出力才是。雖然已入夏,有些晚了,好在這裡地氣溫暖,冬天也來得晚。我想,最缺的還是耕牛罷?不若將我們拉車的牛都拿出去使了,改用騾馬拉車。”
薑氏一路是乘牛車來的,隊伍裡還帶了好幾牛替換的牛,以防拉車的牛遇到突發狀況不能使用。來時以為窮山惡水、路途遙遠,什麼都沒有,連鍋都帶了幾十口,牛自然也不會少。她一輛車、顏神佑一輛車,都有替換的,這牛倒有那麼七、八頭。
妻子如此深明大義,顏肅之感動不已,十分認真地謝過了薑氏。薑氏卻道:“夫妻本是一體,郎君要做的事,我怎麼能不多想呢?”
顏肅之被說得十分不好意思,他中二病的時候……好吧,這不是個愉快的記憶。薑氏又輕聲慢語,提出了顏神佑的問題,這種托夢的事兒,有些玄乎了。
顏肅之的表情也從感動轉化成了嚴肅:“這事兒,是有些……是得慎重。我隻盼隻有這麼一次,以後彆再來了,咱們還用不著借著閨女顯靈才能立得住。小姑娘家家的,還是與常人一樣來得好。聰明些就罷了,這麼靈異的,我怕對她也不好呢,我隻要兒女平安喜樂。”兒子麼,抽打他上進也還罷了,閨女什麼的,真心不用這麼辛苦。
薑氏的內心又矛盾了起來,一方麵是希望女兒平安就好,一方麵又覺得女兒既有些奇遇,變得普通了她實在不甘心。不忍住,她還是將這想法兒說了:“若是她以後常常這樣呢?我可不想她受委屈。”
顏肅之也沉默了,麵對超自然力,兩位土著顯然都有些束手策。尤其……事情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雖然知道她是個小變態,且常有同人意表之舉,但是她是在他們的關注之下長大的,完全沒有理由從其他的渠道知道什麼農具的改良方法!
最後,還是顏肅之做了個決定:“再看看罷,我總盼她能平安一生。”
薑氏雙肩垂了下來,糾結地道:“好吧。可是,郎君,要再有下次,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顏肅之答應了這個要求。
作為父母談話中心的顏神佑,壓根兒沒意識到這個問題。她穿來之前是成年人了,每每會下意識地將自己當成一個成年人,忘記了她現在還是個未成年,而父母總是喜歡背著子女做一些決定。
她在想,將這功勞怎麼算作她爹的才好?起碼,在她讀過的(兩輩子的)史書裡,發明、改良生產工具,對於官員來說都意味著著名望、仕途,以及有可能成為考點。比如趙過,比如馬均。
可夢是她做的,要偷梁換柱說成是顏肅之做的,這……會不會傷了顏肅之的自尊?
顏神佑還沒有想好說詞,在這件事情上,她的感覺特彆地尷尬。不說,她良心不安,明明有一種自己覺得可以改善情況的東西,為什麼不對父母說呢?說了,又會要陷入如今的境地了。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盧慎已經向顏肅之進言:“若合用,頂多半月,還請郎君遣使呈送入京。”要顏肅之火速推廣,並且行使冠名權,為顏肅之爭取儘可能多的名聲。
推廣,顏肅之是樂意的,他要開發歸義,有用的東西一個也不能放過。經過試驗,這種曲轅犁省工省力的好處自不待言,且比原先的直轅犁更適合精細的耕作。這對於顏肅之來說,是相當不錯的。
顏肅之頗為躊躇,對於拿閨女的發明之類的,他的底線還沒那麼低。
盧慎道:“縱然是小娘子想出來的,也是郎君推廣的,不是麼?郎君在猶豫什麼呢?沒有郎君,小娘子便是想出那麼多的妙方來,也隻好讓人歎息罷了。”
是了,這在顏肅之父女看來,是件相當大的事情,正因為親近,才會生出些許的彆扭。可到了盧慎的眼裡,這就不是個大事兒,你倆各領各的功勞就是了。甚至在他眼裡,顏神佑之天資(他還不知道是顏神佑“做了個夢”,還以為是顏神佑發明的呢),固然難得。可沒有顏肅之的推廣,這點子天資就不算什麼,顏肅之才是大功臣。
從來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不是嗎?
盧慎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難以處理的地方,相反,他認為更難的是:“郎君,郎君現在缺耕牛。即使郎君獎勵墾荒,百姓也願意墾荒,他們還是沒這麼大的本事。農具倒還罷了,雖然破爛些,倒也還用用。如果沒有耕牛,隻靠他們用人來拉犁,”盧慎露出一個含義不明的笑來,“隻怕,他們能種現在的這些田就不錯了,開不了荒的。”
這個問題顏肅之倒是真想過:“娘子將我家裡的七頭牛拿出來。”
“不夠。”
“我點過縣倉裡的錢糧了,倒可再買上些,租與百姓。”
盧慎笑容古怪地道:“百姓也不全是純良之輩,郎君若隻是租與他們,可不保證他們可勁兒地使,將牛給使殘了,這等事情,可不是沒有過的。”
顏肅之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雖然是個學霸,可對於這種事情他就不如下過鄉的盧慎懂得多了。好在他智力比較高,略一思忖便道:“這也好辦,我便劃定某幾家共租一牛,有事,便著落在他們幾家身上。”咳咳,他在太仆裡乾過。太仆就是算畜牲的,專門放牧的人稱為“牧子”,每人管牛馬若乾,規定每年要有新生幼崽多少,如果病死了牲畜要怎麼處罰一類的……
如今不過是變通一下,倒是十分有用的。
盧慎心裡微驚,他是自負才學的,瞅準了顏肅之,也是為了看準個潛力股。這種類似於“從龍之功”的,對於他這樣的出身來說,是再合適不過了。以他的估計,顏肅之會升得相當地快,他的身份也能水漲船高。否則以他現在的家世與年紀,高一些的人是看不上的,也不可能給他現在這樣的位置——如此靠近領導。
說看中顏肅之,也是真的看中了。這位郎君生得又好,人又不笨,後台也不用說。真是特彆適合一展抱負呢。“良臣擇主而事”,盧慎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有什麼錯。
這孩子將自己這位在了“謀主”這個位置上,雖然承認老板不是笨蛋(笨的他也看不上),總覺得自己的主意應該更高明。不想這一回才一提出問題,顏肅之沉吟之下便想出了合適的對策,對顏肅之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盧慎又有些驚心,反醒自己是不是有些輕狂了,是不是將自己評估得太高了。
顏肅之看盧慎卻是看得比較明白了,盧慎這年紀,嗯,作為一個開過腦洞的前中二病,顏肅之看人還是有幾分準的。什麼都好,就是太年輕,經驗也少,閱曆還是少,最大的弊端還是盧慎這輩子都沒走出過歸義,見得少了。雖然歸義能養出這般人物已經很不容易了,顏肅之作為一個見過世麵的人,還是認為他欠磨練。
現在盧慎雖說“願托喬木”,顏肅之卻已經不是當年跟唐儀一見如故的中二病了,他還要再觀察盧慎一段時間,認為他可以信任了,才會為他籌劃讓他見見世麵。盧慎好歹姓盧,不是方章這樣的草根,說收伏就收伏了,收伏他一個人,全家都跟著你混了,沒什麼後患。
對於盧氏這樣的滑坡中的世家來說,家族成員死死抱住了家族是很常見的。彆看受殷氏擠兌,那也是盧慎的媽,盧慎還是姓盧,盧湛還活著呢。盧慎不能讓顏肅之完全相信,顏肅之就不會為他做得太多,可以出於惜才給予一定的提攜,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不過盧慎在很多方麵的知識也讓顏肅之如今比較依賴於他,顏肅之倒是十分希望盧慎能夠向自己徹底投誠的。至於什麼是徹底,顏肅之也劃不出道兒來,隻能說,誓言未必可信,而信任,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現在,還不到時候。
上司下屬都有一些心事,場麵安靜得讓人有點尷尬。方章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一困境,他匆匆而來,一施禮:“郎君,山上有信送到。”
盧慎精神一震:“可是山義?”
方章一麵將信函送至顏肅之麵前,一麵道:“正是。”
作者有話要說:1這四個都是真的,都是科學家在做夢的時候夢到的。當然,在那之前他們也在相關的領域進行了長久而艱苦的研究就是了。
小變態謊稱托夢新技能geT√
好吧,某人即將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