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造反了!
晴天一道霹靂,就這麼劈在了京城上空!
宮中極力壓著消息,架不住消息靈通人士很多。读零零小说虞喆對於宮廷的掌控力,不如先帝多矣。先帝雖然在私生活方麵渣得令人發指,畢竟也是行伍裡混過的,號令相當嚴明。虞喆在這方麵就差得很多,也就是讓宦官宮女怕他而已。
所以薑戎還是敢大膽往家裡傳消息,讓家裡人注意,彆在這個時候過年過得太熱鬨了。所以唐儀也很豪放地往家裡傳消息、往他媽那裡傳消息、往他病友那裡傳消息。真是熱鬨得很!
拋開這兩個人不提,宮裡急使將柴丞相、楚豐、鬱陶、蔡峰、顏孝之等重臣悉數召入宮中,明顯的,這事兒不會小了。
一時之間,京中眾說紛紜。
對於消息封鎖的命令是否能夠執行到位,是衡量一個皇帝控製力的很直觀的一個表現。有的時候,不是不能傳出去消息,而是不敢。譬如昂州,想要掩住顏神佑代打的消息。她周圍的人或看好她的發展或懼其威勢,不敢說、不想說,然後一力執行保密的命令,外人便得不到消息。
到了虞喆這裡,在柴丞相匆忙提議:“消息不可泄漏,使中外震驚。”的時候,虞喆表示,他已經下了這樣的命令了。事實上,宮外已經有很多人都知道了!
顏神佑趕回自己家的時候,顏肅之已經收到了唐儀的消息,見顏神佑行色匆匆,問道:“你也知道了?”
顏神佑道:“要說是冀州小吏的事情,在舅家便聽說了,我便回來了。阿舅要家裡收斂些,彆熱鬨得太過。我對外婆說,此事必然是保密的,家裡要隻作不知,還要過得熱熱鬨鬨的,才好安定人心。”
顏肅之道:“正是如此,什麼時候告訴我們了,我們再做出共體時艱的樣子來。京城不能亂啊。”
顏神佑道:“阿爹,既然有這等亂子出來,消息恐怕是封不住的。恐怕過不了幾日,消息便要傳過來了。阿爹何妨以擔心昂州為由,咱們早些回去呢?京城雖然城高水深,搗亂的人也不是沒有啊,我總覺得不踏實。便是本家、親友等處,也要請他們早早做好準備。實在不行,請他們往昂州去。”
顏肅之道:“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這二年似這等小亂每年都有個三、五回,大事一年一回,年都過不安生啦!是要尋好退路啦。”
顏神佑道:“幸虧丁先生攔著,沒往京城多運太多糧來。”
顏肅之嚴肅地道:“這是什麼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朝廷若有傾覆之危,我等又豈能安穩?多輸些糧草,能穩定得住局勢,我也肯乾的。”這就有點場麵話了,他其實並不是那麼樂意拿給朝廷禍害的。隻是這個時候,若說出不肯給朝廷的話來,似乎有教壞女兒的嫌疑。
顏神佑訕訕地道:“隻怕五王不肯。若說他們不想謀逆,我是不信的,五個裡,至少得有那麼一兩個是想的。剩下的,隻怕也不想朝廷好過了,朝廷好過了,他們就該難過了。想謀逆的,不將水攪渾,又如何能成功?眼下的朝廷,已經是個無底洞啦。”
顏肅之鬱悶地道:“罷了,你去往本家去一回,估摸著他們已經知道了,不過,還是去說一聲的好。”
還好,你沒要再支援這個亂七八糟的朝廷。顏神佑答應了一聲,又問:“不知道八郎怎麼樣了?”
顏肅之道:“沒甚大礙,且又不是我說走,今天就能走的,保不齊還要過了正旦呢,到那時,他也該好啦。明日再往你唐伯父家去,讓招娣姐兒幾個都收拾了,隨咱們一道走。”
顏神佑道:“要不要將阿兄也帶走?”
顏肅之道:“這須問你阿婆了。三郎、五郎是必要帶走了。”到了這個時候,顏肅之的腦子裡自然而然就翻騰出了顏神佑那些報表來了。越想越覺得離烽煙四起不遠了,能帶走的親戚,那是一定要多帶走一些的。不能帶走的,也要讓他們有事往昂州去。
顏神佑道:“那我先跟阿娘說一聲,再往本家去。”
顏肅之道:“你阿娘那裡我去說,你早去早回。”
當下父女二人分頭行事,顏肅之去看八郎,兼向薑氏說明情況。顏神佑直奔邰陽公府,彼時顏孝之已經入宮了,家裡人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宮使來時,是立等顏孝之的,顏孝之就算知道了,也抽不出身來向楚氏報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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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神佑的到來,解了楚氏的疑惑。楚氏聽了,點頭道:“冀州離京尚遠,這個年還能粉飾太平。”
顏神佑心說,將來可就不一定了,對楚氏道:“出了這等事,阿爹也掛念起昂州來了,想早些回去呢。”
楚氏果斷地道:“能早些回去最好。”
顏神佑又問:“昂州還缺了好些個人,雖然地界偏了些,卻一樣是朝廷的轄區,也是正經的官員。雖然補了好些,可是縣令現在還缺了六個呢。您看?”
楚氏會道,對他道:“叫大郎隨你們去罷。”
顏神佑知道楚氏聽明白了,又試探地道:“那阿婆呢?”
楚氏微微一笑:“我們都是經過丙寅之亂的,自然有辦的。你伯父是走不開的,舅公那裡,也是走不開的,家眷自己也不能輕動。京城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出事。”
顏神佑一想,也對,這麼遠的距離,不打仗,隻是跑,也得跑上一、兩個月呢。沿途必然會有各種抵抗力量,拖得會更久。這還是照這次起事順利的來算的,若是不順利,搞不好幾個月內就被撲滅了也說不定。
還是提醒了楚氏一句:“近來這些事情越發多,鬨得越發大了。隻怕情勢要不大好,還有五王在一旁看著,阿婆在京裡,還是小心為好。”
楚氏道:“我自有道理。你們到了昂州,第一要緊是兵馬,第二是糧草。有流民入境,萬不可一氣放開了。嗬嗬,流民易安置,若有士人流落過去,用的時候可要甄彆。”
顏神佑笑道:“這是自然的,隻知吟風弄月的,想用也用不起來呀。”
楚氏冷冷地道:“誰與你說那個?他們要隻是知道風花雪月就好啦!”
顏神佑身上一涼,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忽然心頭閃過一個念頭:“阿婆是說,爭權?”這一點,她在昂州與阿婉講到用人的時候已經若有所覺了。隻是昂州實在太缺人了,更缺有文化的人,看到有文憑都想拐去當公務員。
楚氏滿意地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世卿世祿做得慣了,怎麼肯低人一等呢?亡命士人,田產奴婢怕都要丟了,如何安置,要你阿爹思慮清楚!不要犯傻!”
顏神佑也回她一個相當神似的笑來:“為人作嫁?這等蠢事我們是不肯做的。”
楚氏欣慰地道:“正是如此。”作為一個眼光長遠的人,楚氏自然看得出來,顏孝之雖在中樞,這個中樞已經千瘡百孔。顏肅之雖在遠州,這偏僻地界卻是欣欣向榮。次子比長子的出息更大,但是與自己的關係也頗為冷淡。即使如此,終歸是一家人,昂州發展得好,楚氏自然樂見,也不會吝嗇於對顏肅之多加指點。並不像尋常內宅婦人,隻要對自己有利的、自己喜歡的,便一力偏向,奪次子的資源令其輸血給長子。
隻是顏肅之這貨,雖然是親生的,對親媽也夠禮貌。骨子裡還真帶著些倔性,楚氏不好直接教訓與他,卻讓感情不錯的孫女兒代為轉達。
顏神佑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對楚氏更是歎服。這位女士能在不利的環境下一氣活到現在,得罪她的人都被她搞死了,並不是運氣二字能概括的了。如此說來,女王大人討厭水太後,那個老娘們估計也活不久了。
祖孫倆進行了一番親切友好的交談,顏神佑帶著女王大人的告誡滿意地回去彙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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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看著孫女兒的背影,也很滿意。將來哪怕天下大亂,她家也不至於急急惶惶了。楚氏的心,比顏肅之父女都大。
思忖了這些時日,她已豁然開朗。能據一地以自守,如何不能進而謀取大位?這豈不是比依附於某一家朝廷來得更痛快麼?雖則昂州又偏僻、人口又少,但是昂州有一個彆人不具備的優勢——離京城遠。是的,離京遠,就代表離未來廝殺的最激烈的主戰場遠,更有利於保存實力!
楚氏臉上一陣潮紅,心頭噗噗直跳。又坐了一陣兒,才緩緩起身,站到屋簷下,眯著眼睛看著遠處房簷上的積雪。侍婢取了大氅來給她披上,楚氏一擺手,對她道:“去,往姚先生那裡,取副卦來。”
自打薑氏弄了個算命先生,狠坑了三房一把之後,楚氏就安頓下來這個算命先生在家裡住下了。平時也不用他什麼,隻有在比如給顏希真出嫁算個卦什麼的時候,才用得到他。此時,楚氏卻命人去取一卦籌來。
算卦的工具有好多種,當時用的是最簡單的,這一回卻非常複雜。
然而楚氏卻又並不去卜卦,很有目的性的擺出一個卦相來。這是當年她要議婚前,她的父親老楚太尉為她求簽,求出來的卦相。彼時丙寅之亂才過,天下初定,楚家作為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失的家族,自然是有能力下注的。
下給誰?
老楚太尉自然是看好的哀太子。不特是禮法,更因其在兄弟中居長。得的便是眼前的這一卦,大吉!算卦的乃是個有名的士人,解卦卻是“無不利”、“得償所願”。
當時楚家人的心中,是衝著哀太子去的,自然是想要將楚家的血脈與皇家相融,不說共享天下,至少要做未來某任皇帝的舅家——以為這大吉便是此意。孰料卻是陰差陽錯,落到了顏啟的碗裡!
揭幕的那一刻,楚家上下的臉色真是相當的精彩。楚氏記得自己當時將所有帶卦的東西都燒了,原本她的嫁妝裡,也有這些個物件兒的,這會兒統統拿去燒掉。直到好些年後,她才能正視這些怪亂力神的東西——卻不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