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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不用楚氏從楚豐這裡支招,昂州方麵也早排演好了劇本兒。顏神佑給楚氏寫信之後第二天,就用顏肅之的名義發了急警回京——南蠻校尉要壞事兒了。
朝廷上一陣討論。
手忙腳亂。
說來國家一大,事情就多,高層一天處理天南地北不相乾的同性質的事情不知凡幾,本不應該忙亂的。不幸趙忠前麵在剿匪,匪是越剿越多。不特冀州,冀州之外,居然又興起一個傳道的組織。封建社會的農民起義嘛,當然要搞個什麼迷信之類的,這回直接上邪-教了。
什麼燒符水治病、摩頂祝福、捐家資是積德求來世……諸如此類,居然於冀州旁的青州,又生出一股反政府的力量來。公然宣稱,青龍已死,金龍當興。這些家夥一定不是專業搞學術的,跟丁號忽悠顏肅之的五行次序居然不一樣,可見是個草台班子。
草台班子也有草台班子的好處——推地氣,甭管怎麼胡謅八扯,沒讀過書的百姓樂意信。本來呢,你要教百姓點正常知識,人家就正常了,可一開始就給灌輸這些個,想正常都難了。
貼著“仙師”發的刀槍不入符,四處開壇作起法來。
柴丞相的腦袋一天比一天大,顏孝之翻著曆書都快要心疼死了——尼瑪現在是春天呀,誤了農時到了秋天又得挨餓了!
就這樣,朝廷還得騰出一隻眼睛來盯著五王,就怕他們突然發難。五王與亂民不同,亂民可以說是烏合這眾,看趙忠,雖然又激起不少人來,可是亂民與官軍先期交戰,是一觸即潰的,到是後來,打出經驗來了,亂民的戰鬥力反而有所上升。五王那裡,可都是正規編製的軍隊!有著比較嚴密的組織紀律,不容易被打散。猛然來這麼一下子突襲,誰都受不了。
到了柴丞相與顏孝之等人這個份兒上,如果得不到反王的保證,輕易也不會丟開現在的朝廷不管,總想先維持一下,左右逢源,貨比三家。
五王也夠壞了,他們現在也不出兵,就是……今天你來個學演,明天我來個閱兵,後天又出夭蛾子上書朝廷,請求帶兵過來幫助趙忠平亂。
虞喆焦頭爛額。
現在昂州又出亂子了!
虞喆忍不住問:“顏肅之在做什麼?他不是向我保證,要給我一個太太平平的昂州的麼?”一直以為朝廷都是挺忽視昂州的,本來麼,除了看地圖的時候有一種“哇!這麼大的地方也是咱們的”不能填肚子的滿足感之外,昂州實在沒什麼存在感,還不如昂州的鹽糖讓人印象深刻呢。
顏孝之忙為弟弟說好話:“昂州實不是民亂,是士卒嘩變呀!南蠻校尉那裡,不歸他管呀。”
鬱陶心說,得,我算明白你們想乾嘛了,罷罷罷,我來給你們搭台唱戲吧。出列奏道:“臣看顏肅之確有些乾材,不若加鎮南將軍銜、都督昂州諸軍事。昂州交給他吧,朝廷實在騰不出手來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虞喆想也不想,就要點頭,忽然又頓住了。
顏孝之和楚豐心裡都要開趴踢了,一見他點到一半的腦袋停下了,都嚇了一跳。顏孝之小心地問:“陛下?”
虞喆苦笑道:“糧餉呢?”
還是柴丞相仗著臉皮厚,果斷地道:“讓他自己想辦法吧,反正……也不太多麼……”
朝廷是真的拿不出來了,您老彆犯昏。要說朝廷的倉庫空得能餓死耗子,那也是假的,可是當過家的人都知道,誰沒事兒會犯昏,把家底子都倒出來呢,好歹得給自己留點預備饑荒不是?
虞喆隻好也厚著臉皮道:“那就這樣吧。”
楚豐的臉皮比他們隻厚不薄,追問一句:“甲仗軍械馬匹呢?”
虞喆想了想,道:“撥過去也……”
柴丞相道:“也頂不了大用,總歸人也少麼,湊合湊合,彆讓他們亂起來就是了。讓他們屯田也可。”反正,要再這麼發錢,朝廷就吃不消了,他這個丞相做起來還有什麼意思?無論最後是虞喆修煉出來坐穩了江山,還是五王入京,到時候他這個管家婆好意思捧個空賬本兒上去麼?那還有什麼資本繼續混下去?
顏孝之卻是心疼兄弟的,硬跟虞喆再討些軍馬,要將附近一處馬場,也整個兒從太仆那裡摳出來。倒不是劃撥給昂州了,卻請了一道“便宜行事”的旨意來。虞喆這裡,錢也不給、糧也不給、武器都不配發,輪到軍馬,實在不好意思再說沒有了,也就答應了——反正本來就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刷卡付賬不心疼。
於是中書舍人擬旨,南蠻校尉已經死了,那就從輕發落(……)。令顏肅之領鎮南將軍、都督昂州諸軍事,南蠻校尉那點兒兵,都給他了。鬱陶早幾年前便有些提議了,彼時朝廷卻頗有點含糊其辭,給了顏肅之自行募兵剿匪得權限,南蠻校尉這裡,還是沒有交到顏肅之手上的。
昂州州府看中的,並不是南蠻校尉那點兵,說實在的那些個兵,平日也沒什麼操練,也沒經過什麼戰陣,平常吃的也不好、力氣也跟不上,都不算什麼的。要招兵,昂州現在再招個萬把兩萬的也不算吃力。關鍵是,這次得到朝廷明確表態,至此,昂州悉歸顏肅之之手。
他有了朝廷的授權,大義名份。哪怕朝廷現在被天降流星球砸成了灰渣渣,都不妨礙顏肅之坐擁昂州了。
旨意下時,顏肅之還不在昂州。他出巡本就是為了給丁號打掩護且兼接應丁號的,接到丁號的消息,他都沒回州府,直接跑到密林整編軍隊去了。現在是旨意追著昂州的腳步走,可惜朝廷裡知道的人不會說,不知道的人……也無從說起。
顏神佑命人請來顏淵之去代接了旨意,說明顏肅之是去巡視春耕生產工作了,且以豐厚的帛幣賄賂使者,圓滑地將人打發走了。看著這道旨意,顏神佑越看越覺得它好看。
顏淵之見她笑得太瘮人,一個哆嗦,去拎著顏希仁繼續教育去了。這道旨意一下,昂州就算是顏肅之的了。對於朝廷諸公來說,昂州偏遠,不稀罕去多管。對於顏家來說,卻是僅有的地盤,必須用心經營。眼下人材少,自家人也不多,必須多多培養自家子侄。活該顏希仁倒黴,被送了過來,算你小子運氣好,來吧,跟著叔叔看金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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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神佑向顏肅之發了賀信去,顏肅之又寫謝表不提。顏神佑比較關心的是,特麼邪-教,哦,好吧,頗具宗教色彩的組織都出來了,外麵亂成這個樣子,大家的家眷都接得差不多了,李老先生的家著呢?怎麼著也得接上一接呀!
各種老先生要修仙的傳聞裡,還透出一個信息,他是有家眷的。顏神佑將此事請示了顏肅之,顏肅之答曰:“你與丁先生好好談談,不要太欺負他們。”
顏神佑滿頭黑線,等丁號回來。
丁號回來得不快不慢,饒是知道妻兒已至,他還是先把情況都彙報給顏肅之,才動向返程。回來先不及歸家,且來見顏神佑。
顏神佑先跟他道了辛苦,爾後問丁號:“老先生之家眷,當如何搬取?”
丁號苦笑道:“他家裡人跟他一樣,都是念舊的人。我能拐得來一個,再拐得多了,隻怕不妥。惹怒了他們怕是要說難聽的話,不知小娘子能聽得下去麼?”
顏神佑嗤笑一聲:“先生又來詐我了。”
“哎哎哎,可不敢這麼說。”
顏神佑道:“先生聽過一個故事麼?甲有一妻一妾,乙常挑之,甲妻嚴辭以拒,甲妾與之眉來眼去。甲死,乙欲娶其一為妻,眾皆以為是妾,而乙獨娶其妻。何也?”1
丁號臉上很是尷尬。
顏神佑道:“忠臣孝子,人皆所求。有甚聽不聽得下去的?高祖都沒殺的人,我父待他如何?我與先生說實話罷,若是真想收伏他,隻管等著,等著外頭亂了,他家眷死於亂軍,慘不可言,對彆人仇深似海,隻有借我之力方能複仇。他不伏也得伏了。”
“可那樣有意思麼?我七歲以後都不想玩這些了,沒勁!不想玩這些狗屁不如的心術權謀,咱就說實在的,好不好?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是忠臣義士,我都敬他,好不好?我與先生說,沒指望先生去往老先生那裡去賣個什麼好兒,沒意思。先生去勸一勸老先生,休說我剛才說的話,隻說……您娘子想念他們了,成不?”
丁號淚奔,不是感動的,心裡在哀號:尼瑪她怎麼就不是個男的呢?!
最後,丁號還是領了這麼個差使,帶著兒子去了,李彥看他兒子的份兒上,沒揍他,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丁號回來之後,很痛快地對顏神佑說:派人去綁架了李彥的家人過來吧,我知道家庭地址!讓我兒子去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