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瑤微笑道:“放心罷,哪個要與他們拚殺來?我用弩!”
陳白咧開了一個恐怖的笑容:“江翁,高!實在是高!預備派多少人?”
江瑤道:“太多了,反而容易露出形跡,總是足夠用了。如何?放心了罷?”
陳白這才恢複了風度翩翩的樣子,瀟灑地一揖:“江翁,我算服啦!”
強弓勁弩,曆來是為朝廷所禁的,就是因為它們是遠程殺傷性的武器。隻能允許一定範圍內的朝廷軍隊擁有,民間是嚴禁私持的。然而架不住世家比較牛,人家自己家莊園裡可能就有一個兵工廠,這樣的小型兵工廠,顏家的塢保裡就有。
位置決定立場,顏家不主政時,恨不得自己家什麼樣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都有。輪到自己主政了,那是恨不得境內人都老老實實的彆亂搞,還要通過各種手段,嚴格控製境內的“非法”事件。昂州境內本無什麼拿得出手的世家,僅有那些略能看的,還被軟硬兼施給搞得認了命。
即便如此,人家以前存的那些東西,還真不好去抄人家的家,隻好現在開始禁。虧得他們在昂州還有些威望,大家都服他們,發現與其自己操心各種事務,不如交給他們去拿主意,反正……大家的日子是越過越好的,那就相信了吧。打本當無腦輸出,隻聽團長指揮什麼的,最爽了。這才沒有鬨出亂子來。
江瑤等人卻是彆有心思的,家中存的弩,自然就可以派上用場了。想這一路走來,帶的奴婢數目也不算少了,護衛也有一些,為過義軍出沒的地盤,攜帶些厲害的武器也是情理之中的。這些武器先前保證他們平安,現在,要用來為他們謀富貴了。
陳白又有些擔心:“隻怕盧郎心地太過純良。”他倒也看出來了,盧慎對顏肅之,還是比較死心塌地的。先前決定先斬後奏,也是有這麼個擔心在裡麵的。這事兒,跟造反一樣,成功率小不說,一旦失敗,還血本無歸。如果不是天下亂成這樣,水太後還得罪了顏家,就是顏神佑,她也是不想造反的——不劃算。
盧慎這裡,情況也是一樣的。何況,盧慎並無反心。
江瑤道:“事到臨頭,由不得他!”
陳白放心了,暗道這事兒主謀是你,失敗了我大不了一走了之,我還是湓郡守呢。於是滿意地走了,就等著接受勝利果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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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瑤這裡,卻整一整衣冠,備車去求見顏肅之。
他是盧慎的嶽父,州府裡的人對他自然是客氣的。顏肅之收了他的拜帖,心道,難道是來為陳白求情的?可惜了,這事兒是沒有轉圜的餘地的,他敢黑我閨女,我就要他好看。你的臉是臉,我閨女的名聲就不是名聲啊?玩兒蛋去吧!
沒想到,江瑤來了,卻什麼求情的話都沒說,隻與顏肅之話了兩句家常,又說要設宴給陳白送行。且說:“他那個人,就是脾氣有些直了,打小順當慣了的人,家裡把他寵壞了。”他比陳白年長許多,又同是世家,頗有些交情,這話倒也說得。
顏肅之聽他這也算是軟話了,卻不打算接這個茬兒,隻打了個哈哈:“人麼,都是有脾氣的。”
江瑤道:“正是。他還有些不好意思,才來,又要走。”
顏肅之道:“他有能耐,自然有高處等他去。我聽說,他是為父母守孝,從冀州回來的,結廬三載,孝心可嘉,這才寫了薦表的。這也是他應得的。”
江瑤心中一痛,既然是世家,做官自然是有優惠的,陳白命好,他娘死得是時候,救了兒子一命。江瑤的兒子命就不好,在青州做官,江瑤跟老婆現在活得好好的,兒子自然是回不來的,恰被屬下金井欄給搞死了……
江瑤有些魂不守舍,依舊與顏肅之敲定了送彆酒會的日子,最後說了“實話”:“他去湓郡,恐一時半會兒難控全局,若有事時,請使君施以援手。萬望使君給老朽一分薄麵,去喝他這杯水酒。”
顏肅之心道,這是要服軟?去喝這場酒也無妨,也算是做個門麵,顯得我大度。便點頭答應了。
江瑤袖子裡掏出幾份請柬來,薑氏等人都有份。
顏肅之都接了,又親自將他送到門口,命小廝好生攙著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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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後,顏神佑等也跟著去了。赴宴的,自然也不會帶多少護衛,更不會有多少貼身保鏢,顏神佑就帶著四個客女去了。顏肅之這裡,是何三與幾個玄衣。其餘人也都是了些侍婢一類,誰也沒想到吃場酒還能吃出人命來!
有酒有肉,有歌有舞。男女分開,顏神佑這回就是被分在了女眷這裡。難為這些人,逃難沒沒忘帶了舞伎來,顏神佑深感佩服。一麵聽歌看舞,一麵心不在焉地捏起一塊糕點往嘴裡塞。吃得還很高興,一麵吃一麵回過頭去對阿琴道:“這是阿林的手藝。”
江氏看了,略感惋惜,心道,若能有好藥,倒省了好些事情。
這年頭的毒藥固然是有的,隻是因為工藝的問題,但凡是人工煉的,都不易提純,又容易有異味。摻在食物中,容易被察覺出來。若是小孩子貪嘴,可能就咽了,若是醉糊塗的人,也容易混過去。可惜了,他們不飲酒,也不是小孩子了。
宴至一半,變亂陡生!
顏神佑好歹是上過殺陣的人,直覺很敏銳,忽然覺得不對勁兒!下意識地伸手掀桌,正好擋住了射來的利箭!堂上一片混亂!
顏神佑六妞等待女搶過了旁邊殷氏的桌子來當盾牌使,護著顏神佑與薑氏會合!顏神佑百忙之中還注意到,箭都是衝她來的!馬上住了腳,對阿竹道:“你去,護著阿娘!這是衝著我來的,我去引開他們。六妞去放信號,調玄衣!”她心裡還擔心顏肅之的安危。
薑氏那邊雖然也混亂,心中慶幸兒子沒有跟過來,又擔心女兒,不顧危險,先去看顏神佑,看她已經機靈地躲桌子後麵了,也有樣學樣,有點笨拙地豎起了麵前的桌案。阿方大喊:“有刺客!”
外麵信號衝天而起,裡麵亂成一團。慌亂中,也不知道是誰撞歪了顏神佑麵前的桌子,這桌子本來就不是盾牌,舉起來吃力,還擋眼睛。顏神佑一個沒防備,露出了半個身子,一支利箭破空而來。
與打到木桌上截然不同的聲音,是箭入人體了。
顏神佑沒有感覺到疼痛,定睛一看,麵前倒下了一個熟人——林大娘。伸手將人拉到桌子後麵丟給陶九妹,顏神佑往射手那裡一看,樂了:“他沒箭了,抓活的!”
撈起憑幾,神勇地往前一扔,正中紅心!再抓一個,再扔!一共仨射手,都被她砸中了。“阿陶,去!不要讓他被滅了口!”
陶九妹先從腰上取下手弩,她也配弩,隻是先前混亂,不敢亂用,怕誤傷了。
此時夫人娘子們尖叫走避,將刺客閃了出來,陶九妹恨得要命,小娘子在自己護衛之下還遇險,要不是有這個突然衝出來擋箭的人,這會兒……先給刺客一人插個標再說。
據顏神佑後來估算,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分鐘,隻是當時覺得度秒如年。
玄衣很快趕到,快得不可思議。因為——顏肅之也遇刺了。
中二病平常沒閨女那麼閒,自然也沒有一個恰巧有手藝過來幫廚的人替他擋箭。虧得他的反射神經也很發達,直覺也很敏銳,閃過了要命的一箭——胳膊卻傷了。一旁顏淵之不知道怎麼的被箭中了大腿。
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人,男人這裡,很快就組織起了反擊,也召喚了城管,不不不,是衛隊。
場麵很快就得到了控製,郎中也飛快地被捉了來。
顏神佑臉色蒼白,刺客被生擒,箭囊已空,可是林大娘的傷處已經開始泛起青黑來了——箭頭有毒。室內也有中了流箭的,譬如丁娘子,又譬如殷氏的侍婢。
顏肅之,也中了同樣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