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王來使之事,在昂州城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Du00.coM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對於昂州百姓來說,珍惜現在的生活就夠他們忙的了。
難得有一個不加重稅徭役的官長在,大家認真乾活就成了,想那麼多乾嘛?!聽使君的話就好了。使君如果不在了,他們就聽小娘子的,反正,能讓他們無條件信任的,也就這倆人了。隻要這兩個人在,他們就安心,讓乾嘛就乾嘛。
對於南下百姓來說,江、陳、田三姓被一勺燴了,衝擊自然是不小的。然而在普通百姓心裡,旁人家的興衰榮辱,是比不上自己身上衣裳口中食的。更兼顏神佑早早就開始了輿論戰,成天宣傳“某些北方世家”的惡劣行徑,還動員大家開個訴苦大會之類的,搞的揚州民眾對於三家的同情心驟減。
況且,現在天還旱著,莊稼一日不收到倉裡,農民就一日不安心——哪怕糧食打下來了,不晾曬也容易**。若說世家積威數百年,在民眾心中刻下了深深的敬畏且追捧的痕跡,那麼農民對於土地與莊稼的重視則是寫在基因裡難以磨滅的代碼。兩相比較,大家都去搞田間管理去了。
這麼忙,誰有功夫管你哪裡來人了呢?
有問題,自然有州府頂著,大家隻要負責聽話、支持州府就可以了。
河間王的使者倒是知道顏肅之的中二病,也沒敢在城裡犯混。心裡再著急,也隻敢隔日問一次:“您考慮得怎麼樣了?”先前也有人給他出過主意,讓他在輿論上麵做方章。放出風聲去,說是河間王為世子求娶顏使君之女。甭管這事兒成與不成,隻要有這麼個新聞,對河間王都是有利的。
思之再三,使者還是決定閉嘴。不為彆的,就為他發現,從他到隨從裡的馬夫,隻要出門兒,必有人跟著。提出抗議,人家也有理由:“先前使君曾遇刺,君遠道而來,州府自然要護您周全。還望不要出門亂走,萬一發生不測,才要悔之莫及。”
這話裡隱隱透著那麼一絲威脅的味道,說話的還是個大結巴。使者沒有辦法,隻得忍氣吞聲,甭管怎麼樣,他人是來了,哪怕辦不成事,也不能因為這個,叫顏肅之扣下來回不去。
想您派人出去送信,信使走了,州府還問起。使者一問三不知:“我確是帶了二十人來,不是二十一個,算上我,才是二十一個。”
盧慎近來正一肚子火,憋屈得要命,見使者這一副自作聰明的麵相,冷笑數聲,道:“沒少就好。”心裡卻想,你個傻貨,以為咱不知道你派人去送信嗎?你以為這人能出得了城?信不信才出城門就得被逮去關小黑屋?不算輿部,四裡八鄉的大媽們都能掄起搓衣板把他乾翻了你信不信?
他自然不會好心提醒的,就看著使者一副心懷鬼胎、陰謀得逞的傻樣兒,全當看了一場猴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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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一切太平,也沒什麼人去打聽州府裡的新聞,更沒有人去管什麼河間王。州府裡就不一樣了,程妙源當天可是跑到州府裡大哭一場來的。雖然及時被扯進府裡了,外麵沒聽到什麼風聲,府裡的人卻是差不多都知道了的。
虧得顏肅之禦下頗嚴,且州府守衛皆是訓練有素,消息倒是不是曾外傳。
當然,自家人是瞞不住了的。
女人們知道得並不晚,顏神佑是最早知道的,薑氏與楚氏也不算完全不知。包括在州府裡住的阿萱等人,連顏靜姝姐妹幾個都聽到了一些風聲。州府自上而下的共識就是,這事兒不可能答應,但是現在沒做好準備,暫時不宜翻臉。
這些人裡,楚氏與顏肅之夫婦不消說,是與顏神佑立場一樣的,阿萱等也是站在顏神佑這一邊的。
有一個人卻不是這樣。
在顏靜姝的眼裡,她與顏神佑是競爭的關係。無論楚氏和柴氏對她講了多少家族一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她的腦子裡總是彆不過這一根筋來。對自己一同母胞的兩個妹子或許還好些,對於同年的兩個堂姐,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在她看來,楚氏與柴氏說的,或許是有那麼一點道理的。但是這些道理對於她來說,都不怎麼適用。她並不將楚氏一係當成自家人,她從來就知道,自己的親祖母並不是楚氏。不得不說,遺傳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無論是顏平之還是趙氏,在他們的心裡,不是一個媽生的,那就不可能和平共處。這種思想遺傳給了最疼愛的長女顏靜姝,僥天之幸,也隻有顏靜姝受毒害最深。顏靜媛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的自憐自卑,到了顏靜嫻這裡,這種影響便已經消失了。
她現在最關心的,仍是她自己的婚嫁問題。說她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這話大概也不會太差。楚氏固然不是君子,卻也不會與她計較。她偏偏將楚氏想得十分陰險,以為楚氏肯定要整她。是以她的婚嫁,自己是分外上心的。原本她就不想跟著過來,沒想到兩個小白眼狼(她倆妹妹),一點都不配合。
現在好了,到了昂州,彆人的地盤上,生死由人,何況婚姻?她與顏希真、顏神佑同年,顏希真早出嫁了,現在怕孩子都有了。顏神佑的婚事也提上了議程,可是,有人想起過她嗎?
夜深人靜之時,顏靜姝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被角上咬的全是牙印兒,她還昨忍著,不能翻臉。
心裡那股不平,卻是怎麼也消不下去的。
你們好狠毒!想軟禁我,一輩子老死家中!她曾聽楚氏提到過,楚氏娘家有個姐姐還是妹妹的,就這麼不讓出嫁,一直養到自己熬不住了去死。我一定不能這樣!我不指望你們了!
回頭看看兩個傻乎乎不知愁,還往楚氏麵前討好的蠢妹妹,顏靜姝連生氣的心情都沒有了。她得集中精神想辦法,自己先跳出這個火坑再說!
人都是對比來的,在京城的時候還好。一旦到了昂州,顏神佑裡裡外外都能作言,自由地往來於州府與大街小巷。這讓顏靜姝分外地不平,原本些許的心理不平衡,在這種婚姻未明、前途未卜的焦灼之下,終於醞釀發酵成了一碗毒藥。害己,也想害人。
隻是她沒有什麼心腹親近之人,妹妹們也不肯唯她馬首是瞻。顏肅之與顏神佑父女倆遇刺,她心內是快意的,總有一種“我不好,你們也彆想好,大家一起死”的想法。沒想到兩人都活過來了,尤其顏神佑,一根頭發絲都沒傷著。這讓顏靜姝分外不平。
更讓她慪氣的是,因為有這樣的事情,顏神佑行動至少有四個有武藝的心腹侍女護衛,安全更有保障了。這樣的環境下,她也沒辦法製定出什麼報複的計劃來,就隻好成天心懷鬼胎地豎起耳朵來探聽消息。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聽到了那麼一點點的風聲。比如說,河間王的使者來了,要求婚。
有這樣的事情,楚氏是必得知道的。雖然則說話前楚氏已經遣散了三姐妹,顏靜姝卻直覺得這裡麵有問題,裝作與兩個妹妹回房休息了,卻又悄悄地遣了回來。匆忙間聽到了:“河間王遣使為子求娶……”也就這幾個字而已,她就被發現了。
被侍女叫破:“三娘如何又回來了?”她也不心虛,隨口扯了個理由:“我失了一隻鐲子,想看看是不是掉在這裡了。”說話的時候,手背地背後,悄悄把左手的鐲子給擼下來藏在了袖子裡。
楚氏在裡麵聽到了,不快地皺了一下眉,道:“一隻鐲子,就值得一個小娘子自己來尋?去,取一雙鐲子與三娘,跟她的人呢?一人杖二十,攆出去好好學學規矩!居然放任小娘子自己尋東西,要她們何用?不會侍候就不要侍候了。”
顏靜姝這幾年好不容易處得熟了一點、她認為不會告密的侍女就這麼被換走了,心裡的怨氣更大了。卻又不敢即時發出來,隻得忍了。
楚氏也不大喜歡她,顏靜姝覺得自己忍了,這點演技在楚氏麵前根本不夠看。然而又是自己的孫女兒,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好將她怎麼樣。隻是更愁起她的婚事來了,這樣的貨,放出去聯姻是結仇好嗎?真要說給盧慎,那是糟蹋了人家孩子。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很重要,大不了到時候說一個不敢反抗的人家。就算開罪了婆家,也不至於有什麼太惡劣的影響。眼前還是河間王的事情要緊,楚氏轉過頭來,又與顏肅之說話:“拖著吧。記得備戰。荊州雖好,卻是兵家必爭之地,奪不好奪、守也不好守。河間王隻要長了腦子,就會想拿昂州做個後方。”
顏肅之道:“已經準備著了。”
楚氏道:“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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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與顏肅之母子倆說話,絕少有什麼十分溫情的內容,這樣心平氣和地討論正事,已經是讓雙方都鬆了口氣的氛圍了。
說完話,顏肅之說一句:“阿娘好生歇息,有甚事隻管吩咐。”
楚氏回一句:“你的傷才好,不要過於操勞了。事情是忙不完的,總要張弛有度。”
顏肅之答應了,說還有很多人幫忙一類。
母子倆便再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了,顏肅之一揖到底,走了。
楚氏撫額,許久,長長出了一口氣,仿佛將胸口悶氣都呼出來,頓時覺得輕鬆了些。又問侍女:“六郎還在讀書麼?”
侍女微笑道:“二娘今日得閒,帶著他騎馬去了。”山璞去布防了,體育課就由顏神佑親自接手了。
楚氏欣慰一笑:“這樣才好。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就該這麼親近無間。”顏神佑是長姊,六郎比她小上將近十歲,照顧一下本是應該。這樣對顏神佑也好,如今是顏神佑掌權,等六郎大了呢?楚氏可不想自家孫子孫女兒窩裡鬥。
楚氏心境平和了,顏靜姝卻興奮了起來!
要說楚氏教她的功課,還真是比較儘心的。除開女紅書畫之外,一些粗淺的利益關係也跟她說的。家族成員間的榮辱相連說了,親戚之間的關係也說了。包括好些個禮法一類的。顏靜姝心內有芥蒂,功課倒也賭氣學了。
此時便根據聽到的隻言片語,開動起腦筋來了。
河間王遣使來為兒子求婚?不用彆人說,顏靜姝自己都知道,肯定不是求的她。如果是顏神佑,那麼隨便一個普通的兒子,估計顏家是不可能答應的。隻有世子!
可那是藩王!極有可能問鼎禦座的人。他的世子,就是將來的太子,未來的皇帝!
河間王不是開善堂的,提出這樣的聯姻條件,必然是要顏家相助出兵的。到時候顏家既有大功,又有婚約,顏神佑妥妥的就是未來的皇後了。
這樣大的利益擺在麵前,顏肅之能不心動嗎?楚氏更不會不心動!顏靜姝的心裡,這兩位已經妖魔化了,造個反什麼的,真是毫無壓力。在未來君主麵前爭一功,又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