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神佑見自己的工作得到了肯定,也是開心的,口上還謙虛:“阿爹還是先看一看。彆再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朝廷大政,我還是生手呢。”
顏肅之就卷起袖子,盤腿坐下,展開了紙卷兒放到膝上,兩頭的卷軸一滑,滾成了長長一道白練。六郎也湊了過來,顏肅之一手一個,把一兒一女拉到兩邊坐下,一起來看計劃書。
顏神佑的計劃很具體,當然,對於明白人來說,也特彆的簡單。因為一檔一檔的,規劃得十分明白。
以爵位為例,顏家人是另外一個係統的,比如顏孝之和顏肅之,那就是親王,這個沒話說的,他們的長子是世子。親王正一品。像顏希仁這樣的這一回頂了大用,立了大功的,可以封作郡王,從一品。其他的,皇子也是親王。親王非承嗣的兒子,那得看皇帝開心不開心了,郡王家以此類推。當然,肯定會有一個兜底選項。
同時,比較狠的是,並不是無限製地養所有的同姓宗室。顏神佑對於養豬沒興趣。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不隻是因為迷信的說法,還有一點激勵後人上進的意思。也不限製宗室們做官,隻要他們有本事上前。
楚氏等人的地位,包括薑氏、六郎的定位,都得顏肅之來辦。顏神佑得識這個趣,但是,如果不讓她很滿意,她保留動手的權利。至於命婦的分級,倒也依樣畫葫蘆,先依前朝。皇姑為大長公主,皇姐妹為長公主,皇女為公主。親王女是郡主,郡王女為縣主……
外姓臣子,有攻城掠之功的,是一種;沒有開疆拓土之能的,是另一種。爵分五等,公侯伯子男。每一等注明了封賜的標準。
此外又有外戚之封,功臣之家另說,非封臣之家,爵不過侯,食封不過五百。
嗯,隻有五百。因為現在大家手頭都比較緊,就算是親王,暫時也隻有五千戶而已。可保證的是,舊族而無功的,就算給個同情分,按這個標準,也翻不也風浪來了。
對於舊族的優待,幾乎沒有了,代之以對功臣、現任職官員的待遇。
而官職上麵,顏神佑一口氣設了七個宰相,其實排名第一的就是首相。與三師、三保、禦史、太尉、大將軍等都是正一品。六部尚書從一品,而司空、司徒、司馬等職皆廢。九卿降而為正二品,六部侍郎為從二品……
文武不相統屬,武職單列。設立獨立的軍事法庭,不歸文臣管轄。文由宰相,武由大將軍。大將軍隻能由皇帝任命,顏神佑甚至單列出了一個“天子親軍”,隊伍的總頭子就是皇帝,誰都甭想插手。
地方上,除開地方官之外,又有轉運使等,也是將地方主官的職事一分為三。誰鬨過割據誰知道,地方的軍政、民政、財政要是都集中到一個人手上,那不割據也是割據了。必須得分。
同時,縮減了蔭職的權利。她認為暫時應該是舉薦、蔭進、科舉並行的,即使是科舉,也不能保證考上的都是正經人不是?一刀切還容易引起反彈。
顏肅之看完了,一摸下巴:“蔣老廷尉怎麼辦?”
顏神佑道:“還老讓人家當廷尉啊?”出於對顏肅之的尊重,她沒有列具體的某人任某職。
顏肅之想了一想,反手一撈,摸到了筆,把蔣廷尉的名字寫到了丞相的後麵。六郎眼尖,發現蔣廷尉的名字前麵還有一大塊的空白,悄悄看了看顏肅之。
顏肅之問道:“怎麼沒有尚書令呢?”
顏神佑道:“已經有七個宰相了,還要尚書令做甚?若要議政,大伯是親王,也儘夠了。”
顏肅之搖了搖頭,又添了一個尚書令,寫在宰相的下麵,然後看了一眼顏神佑,寫上“丫頭”兩個字。顏神佑滿頭黑線:“彆鬨!”
顏肅之一瞪眼:“我怎麼鬨啦?你以為七個宰相就能拿定主意啦?就算現在一心,以後,嘿嘿。不趁著現在把你安排進去,以後你想都彆想啦,真想在家裡帶孩子呐?”說完,一摸六郎的腦袋,“是吧?”
六郎想了一想,認真地道:“自家人總比外姓人好說話,沒顧忌。”
顏神佑還是心疼閨女居多,六郎想的就更多一點了。曆來之賢臣,有時候也是十分煩人的,很多時候,他們會用各種禮法將皇帝捆得死死的,力氣小點兒能被憋屈死。是得需要有這麼個有一爭之力的人,占據著這樣的一個地方,幫皇帝、往大了說是皇室,掙點生存空間的。
顏神佑一呶嘴:“那阿姊和五娘怎麼辦?”
顏肅之道:“各憑本事了。大娘還好,五娘嫁得不對味兒,得叫她放明白些才好。”
顏神佑道:“她已經察覺了。”
顏肅之再細一看,笑了:“這下好了,憑空又多出不少官職來,倒能安排不少人了。開始嫌人少,後來人多了,又怕安置不了,現在都齊活了。”
顏神佑道:“昂州交給誰?人放心了,我這些手下還能坐得住麼?”
顏肅之道:“那就調薑家小五回來。不對,你那些人,你不帶著開府嗎?”
顏神佑道:“我怕我一走,就前功儘棄了。”
顏肅之卻說:“有大娘在呢。”彆人家是兒子不夠侄子湊,再不夠就女婿湊。他們家是男孩不夠女孩兒湊,也虧得他能想得出來了。
顏神佑這才不說話了。
六郎看了看,問道:“張益州如今做了太府,解昂放到哪裡才好?留在益州怕會生事。”
顏神佑笑道:“給他一郡,讓他做主官去。”
顏肅之道:“很是。山小子不日往荊州去,可趁機往濟陽那裡取一地,發給解昂。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能耐。”
顏神佑問道:“房寬呢?”
顏肅之道:“你說呢?”
顏神佑笑道:“我看新來的二嫂有點意思,興許能製得住這個舅舅呢?總不好將益州舊人都弄走吧?掏空了益州,再拿什麼人去填?現在益州那麼亂。如今一動不如一靜。”
顏肅之道:“善。”
顏神佑還是不放心,跟顏肅之道:“這些事,阿爹還是問一問葉先生他們,再做打算的好。”
顏肅之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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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顏肅之跟葉琛、李彥他們說了什麼,這些人並沒有反對。而山璞也被顏肅之調往了荊州,於是原在荊州的霍白部入益州,山璞領兵鎮荊州,也是貫徹了軍民分治的做法了。
顏希仁接了嶽父的職位做益州刺史,南宮醒調回昂州。顏肅之又調了原昂州府的王宜,並李彥之孫李紀,都扔給顏希仁做幫手去。李紀雖然比姐妹們少一點靈氣,卻是個持重的人。王宜是杜黎薦給顏神佑的人,以杜黎的腦筋,自然不會推薦一個草包過去。
房寬亦被留在益州,算一算,真正動了的也就是親濟陽派(幾乎全滅),以及解昂等少數幾個人。解昂在外麵看來也算是高升的,予他一郡做主官,做好了,前途無量。顏肅之身邊之人,皆是經世大儒,解昂還真不夠湊過去跟人家競爭的。
顏肅之這裡調兵很忙,顏神佑也很忙。她之前欠了不少的功課,現在少不了一一揀起來。更兼顏肅之還抽走了王宜,她還要找人補這麼個缺。她的手下比較難找,因為是要能跟女官共事的,還得是正人君子,這就難上加難了。
與此同時,還有些熟的,不熟的,都來撞木鐘。好在家裡寶寶的兩個乳母頗為懂事,久跟著顏家人混,曉得他們的風格,什麼為家裡人求官的話都不說。甭看玄衣被顏神佑練得上陣時都成了啞巴,可私底下心裡比誰都明白——這家人不好糊弄,得手上有硬貨才行。話又說回來了,也沒見顏家人虧待過自己人呀。
兩個乳母私下一嘀咕,又跟阿圓聊了一聊,倒是達成了一個共識:有這份舊情誼,何必不留到有自己兜不住的時候來使呢?
比如阿圓,就想留這份情誼到後來,給他兒子謀個出路的時候用。不一定要讓顏神佑插手,哪怕請顏神佑看她的麵子上給出個主意指點一二,那都頂用。何必非得在顏神佑正忙的時候去討嫌呢?她也不往薑氏那裡去討人情,就一心一意在這兒伺候著顏神佑吃喝。
付出就有回報,阿圓能想到的事情,顏神佑更能想到了。百忙之中,還抽了個空兒,對阿圓道:“你家大郎那裡不要著急,我心裡有數的。”阿圓臉上笑開了花:“哎呀,我不急的,不急的,我們做奴婢的,主人家怎麼吩咐,我們便怎麼做就是了。”
顏神佑微一笑,對她招招手。阿圓附耳過去,聽顏神佑說:“我看中了一件事兒,就適合他去做。隻是這事兒我得跟阿娘說去。現在六郎的事兒還沒定呢,得六郎定下來了,他才能跟著定下來。”
阿圓道:“嗐,小娘子彆叫他擔大事兒,他擔不大起來。”
顏神佑道:“他一直跟著六郎,沒什麼名聲不假,可也沒聽說有什麼不好。”六郎一直在三尊大神的眼皮子底下,王大郎真有不妥,早死不知道幾個死了。現在既然還活得好好的,也跟著六郎伺候筆墨,還跟著讀了一點書,可見是比較妥當的了。不過,顏神佑也要問一問六郎的意思就是了。
顏神佑給王大郎相中的職位卻是太子家令,這個職位比較奇特,是太子的管家,但是呢,又不是由宦官擔任的。妙在因為管事又雜又碎,清流們都是掩鼻而過,沒人肯做。顏神佑覺得有這種想法的人都特彆的傻缺,可是當時的風氣就是這個樣子。
清流既不樂做,那以王大郎的出身去做這麼個職位,引起的非議就會少,事情也就順當了。不過因為六郎的位子還沒有定,顏神佑自然不好提前說這麼個話。隻取笑阿圓:“往後我可不敢再支使你了,眼瞅要做老封君。”
阿圓聽了,雙腿一軟:“小娘子說得什麼話來?我生就是薑家的奴婢,跟著夫人做了陪嫁。自打小娘子落草,我就伺候著您,不伺候您,還要往哪裡去?”
顏神佑忙扶了她起來:“我是說真的,你要悶了,往家裡一去,也是開心的。跟我的人,怎麼能讓你不跟著享福呢。”
阿圓偏不讓顏神佑再說這樣的話,一直說“不敢”,又念叨著什麼主仆之分一類。如此嘮叨,讓顏神佑回味了一次幼時被她洗腦的美妙經曆,真是不提也罷。
至如戴、封二娘子,顏神佑也對她們道:“且靜待時機。”玄衣本就是顏家舊部曲,一齊升格,也是應有之義,隻是不好在現在提就是了。
安撫完了眾人,顏神佑果然回娘家跟薑氏咬了一回耳朵。薑氏也是意動:“我知道了,這事兒你不好明著插手的,我與你阿爹說去。不過,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