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熙與楚豐都分了一隻眼睛給顏神佑,看她的反應。顏神佑倒是無所謂,總不能把她弟當豬養吧?沒道理她累得像條狗,她弟還窩後邊兒玩耍吧?
顏肅之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我今分-身乏術,太後鐘愛太子,且令承歡膝下。”然後又說丞相說的也對,太子的功課是不能耽擱的,那就給三師三保排個班吧,大家輪流上班,保證太子能有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
米摯張大了嘴巴。親,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親!
楚豐扶額,心說,米摯這小子太傻。哪怕你說的是對的,這麼大的事兒,你好沒個準備就這麼提麼?好歹跟大家串通一下吧?我那外甥精得跟個鬼一樣,你這傻不愣登的就跳出來,都不算他加盤菜的。你跟他很熟麼?不熟你好意思頭一天就跳出來說這麼敏-感的話題麼?沒看六郎的老師們都還沒說話麼?他們跟六郎不比你親麼?當心我外甥犯神經病啊!
太尉大人對他這個外甥還真是知之甚深,顏肅之的腦子裡已經轉了八百個圈兒了,每一個都不那麼讓他開心!比如“抬我兒子來打擊我閨女”,比如“想要插手我家的家務事”,又比如“這麼早就開始站隊了嗎?”,再比如“是不是對我閨女有意見?”
顏肅之會這麼想,倒也不是因為他多疑,實在是覺得米摯的建議十分可疑!
他自認對兒女是一碗水端平的,還是十分公道且為兒女著想的。八郎還小需要讀書,暫且不提。閨女從小就跟正常人不一樣,小時候環境還不好,所以早慧一點,早早地參與到了造反的大業中來,他就給閨女成長的空間。六郎是他嫡長子,繼承人,他想不重視都難!
可六郎現在畢竟才十三歲,哦,十三歲生日還沒過呢,要不要這麼捉急?!顏肅之在十三歲的時候還在學校裡跟課本死磕呢!他以前是經常帶著六郎,讓他旁聽一些正事,也會教導他、暗示女兒教導、放老媽身邊熏陶,可這個年紀的人,正是學習知識、塑造三觀的時候!學習是不好耽誤的!尤其馬上打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到了六郎主政的時候,文治會更加重要。
過早地接觸一些政務上的陰謀,對孩子的身心成長不利。顏肅之當然不會不給兒子鍛煉的機會,但是,整個過程得在他的掌控之內才行。女兒那個是特殊情況,打小環境就不對,顏肅之常常引以為恨,十分自責。
顏肅之不大痛快了,不痛快也不能在掛牌營業的第二天就開除個職業經理人,他隻能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太極。搞得米摯傻眼了,他確實是不如他父親的,隻想到顏神佑可能會反對,沒想到反對的人是顏肅之。
顏神佑卻又趁機建言:“東宮既立,請擇伴讀以豐其羽翼。”
米摯……mD!
顏肅之眼睛裡透出笑意來:“好呀!”
李彥咳嗽了一聲,翻翻眼皮看著顏肅之:老板,注意形象啊!注意你的用詞啊。
顏肅之對他一擠眼睛:知道啦。
李彥:……臥槽!李老頭兒差點沒被顏肅之這一擠眼睛給嗆死!
顏神佑的建議一提出,就受到了廣泛的關注。不出意外的,阿茵等人必然入選,八郎也得跟著一塊兒讀書。顏肅之咳嗽一聲:“先叫六郎陪陪娘娘,過幾日與他擇同窗。”說完,丟給女兒一個滿意的眼神:乾得漂亮!
顏神佑挑挑眉,顏肅之笑了。
楚豐見狀,便請顏肅之給六郎把東宮的人員給配上一配,光有師傅還是不行的,至少生活起居方麵,太子總不好跟土地主家少爺搞一個水準吧?顏肅之一摸下巴,嚴肅地道:“阿舅說的是。”
一聲“阿舅”喚得楚豐通體舒泰。他原本也是小有不樂的,比如他還是想當個丞相什麼的。雖然太尉的級彆不比丞相低,但是約定俗成,那還是不大如丞相的。尤其顏肅之父女又握緊了兵權不放,太尉的實權就更少了。顏肅之這麼正式的場合不稱官職而叫他舅,雖然有可能是又犯二了,但是這麼親密呢,也多少減低了楚豐的不滿。
霍亥看一眼顏肅之,心中湧起和李彥一樣的無力感:老板,形象呢?開會的時候你該稱呼他太尉的啊!
顏肅之才不管這個呢,事到如今,他家親戚,他也就是對親媽改了個稱呼。以前跟彆人說“家母”,現在稱呼“娘娘”,楚氏麵前,他還是叫“阿娘”。滿宮裡,也隻有在比較正式的場合用陛下、殿下之類的敬稱,其他時候稱呼一如普通人家。即使是奴婢,尋常也隻稱呼“娘娘”、“娘子”一類。
顏肅之覺得,這樣才舒服,硬改口什麼的,完全沒必要!哪朝哪代的,也不至於跟這幾個稱呼死磕,搞得一家人不像一家人,倒似上司下屬一樣,沒一絲人味兒。
顏神佑的手指在袖子裡勾了勾,心說,成了!至少太子家令的職位,就要落進王大郎的口袋裡了。她得儘早給阿圓安排個身份,這個倒也好辦,阿圓本就是薑氏的陪嫁,後來又陪嫁給了她,舊京的檔案都燒了,昂州的新建,跟顏希真、顏靜嫻打一聲招呼,方章也是熟人,今天就能改過來。
這些都討論得差不多了,顏孝之就開始打報告:“二郎早與張氏訂親,請完婚。”
坑爹喲!這就是全家升格成皇家人的一個負麵效果了——兒子的婚事親爹做不了主,得跟Boss打申請。二郎封郡王,他的妻子就是王妃,王妃是在編製的國家公務員,得皇帝給發上崗證。這事兒二郎的親爹顏孝之說了不算,得顏肅之說了算。
這門親事本來就是為了將益州搞到手,由顏肅之批準了的,這時節隻是執行而已。更兼益州此時還有些敵對勢力在搞事,更需要安定人心,顏肅之一擺手:“準了。”指定讓蔣巒去草詔。
顏淵之思之再三,還是沒有給自己的兩個兒子打結婚申請。他原本是相中薑家女孩兒的,後來又看李三娘不錯,但是呢,這兩家女孩子都有那麼一點點問題——好像跳到前台的時間比較多啊,他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正思忖間,顏肅之又命蔣巒草詔,要將八郎和楚豐曾孫女兒的婚事先給定下來,也就是正經下個訂婚的詔書,準備定親禮。等啥時孩子長大了,啥時再辦喜事兒。
楚豐也出列為謝,一顆心也放回了腔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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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你來我往,後宮也沒閒著。薑氏是有些發愁的,她比較猶豫的是,要不要給顏肅之找幾個嬪禦呢?顏神佑是她養大的閨女,雖然思想特彆奇葩,腦洞開得像黑洞,但是有一點薑氏是很肯定的:閨女向著她,並且作為一個讀聖賢書長大、三觀挺正常的人,顏神佑是不喜歡好色之徒的,正人君子沒一個喜歡好色之徒。
所以,顏神佑主持官製,抹去了宦官的存在,又不給後宮定級,薑氏就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了。這個未免有些與眾不同了一點,薑氏也有點為難。她自己的年紀也大了,也是該給顏肅之找個人侍奉一下了。不然顏肅之這個樣子,好像也有那麼一點寒磣。薑氏外孫都有了,自己再去拚命生孩子,好像也不現實。
但是女兒好像又是一片好心,薑氏就拿不定主意了,決定跟顏神佑商議商議再作決定。
那一邊,楚氏也在忙。顏肅之說得沒錯,他將兒子丟給老娘去教育了。到了他這個年紀,就越發覺得少年時對楚氏的做法是有了一些偏見的。至少,楚氏在家庭教育的理念上是對的,比如,一家人隻有團結一點,不計較個人得失一點,才能大家都好!當然,顏肅之對於楚氏當時把他當傻貨,不跟他說明白道理也是有一點怨念的,雖然在楚氏這樣的智商麵前,他是挺逗比的,但是……親娘,好歹說一聲啊!
即便如此,顏肅之還是把兒子送給楚氏去拾掇,同時小心翼翼地跟楚氏說:“阿娘,您跟他說得明白一點,講點道理。”
楚氏瞥了他一眼,微微笑:“我以前不講理?”
顏肅之一個哆嗦,乾笑道:“哪,哪兒能呢?”
楚氏冷冷看他一眼,顏肅之馬上乖乖坐好。楚氏微一哂,道:“我也得有那個功夫跟你說那麼多,打小你就不愛吃雞,讀書多了,叫你用些人參燉雞補補,說了多少回,你聽?後來還不是你不知道被哪路神仙摸了頭,才肯吃些……”
顏肅之被她一說,越說越縮,最後縮成一個球,嚅嚅地道:“反正六郎交給阿娘了。”然後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楚氏對兒子的不靠譜早有認知,此時見了也不惱,隻命人喚了六郎來。先不跟他講大道理,隻問他課業等事,徐徐浸潤,與他說些家和萬事興的道理。六郎放心了很多,末了卻對楚氏道:“阿娘近來總是憂心的。”
楚氏正色道:“她是對的,人不能總想著將天下的好處都占了。縱是帝王,也不可恣意妄為,前朝正是前車之鑒。”再與他講君臣之禮,講個君敬臣忠。
六郎心道,阿姐常說,人是互相敬出來的,若是有那一等不識好歹的偽君子,倒也不必相讓。想著,便問楚氏對也不對。楚氏笑道:“你常與你阿姐多說說話兒,那丫頭往年嘴巴刻薄的時候你還不記事呢——雖有些刻薄卻是說的實話。也隻有自家人肯向你說這些個話。為君者不可剛愎自用,更不可優柔寡斷。”
說著,起身去櫃子那裡親自拿了鑰匙開櫃子,六郎忙去扶她。楚氏找了一陣兒,才找到顏神佑當初為顏肅之辯解兼坑人的那個奏章:“這個拿去,好好看一看。道理誰都明白,可真要分辨誰好誰不好,也要看悟性,你悟性也不差了,自己琢磨。”
六郎捧著那些個嘴炮文章,回去苦讀ing……
讀到一半兒,王大郎就跑了過來:“殿下,朝上議完了事兒,小娘子命人傳了些消息來。”他如今這稱呼也有那麼一點混亂,太子自然是貴重的,再叫小郎君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妥,隻好稱個殿下。對於顏神佑,還是用原本的稱呼了。反正……現在宮廷用語還沒有規範。不過照王大郎的估計,大家各有各的叫法,叫一陣兒,也就統一了——誰的稱呼最合大家心意,自然說的就多了。
六郎道:“慢慢說。”
王大郎就一一的說了,顏神佑也是散會後跟顏肅之提了那麼一句。顏肅之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很早的時候就有邸報了,既然給發給各地官員,為何不能發給自己兒子?兒子離得還近呢。
顏神佑就指阿琴,簡單地總結了今天的事情,讓她去傳給王大郎。
六郎聽了今天的議題,聽到讓他議政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想,怎麼不想呢?正常人都會有一些雄心壯誌,想做一些事情的。隻是六郎被教育得很好,曉得裡麵的利害。一味想作主,什麼還都看不明白,那虞喆就是前車之鑒。再者,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米摯這個建議有些急切了,一切草創,他一未成年二未成婚,要不要這麼急?
他這是不知道,舊禮法派已經看出端倪,有些著急了。可憐六郎本來有望成為薑氏心中正常的孩子的,隻是從小在昂州這地方長大,親爹親姐都不正常,難免就受到了影響。完全不覺得他姐在朝上跟人乾仗,他需要學習學習再上台有什麼不妥。
米先生一片真心向明月,明月離地球太遠,完全看不到他的真心。
王大郎等六郎回過神來,才繼續說了下麵的事兒。六郎道:“二郎要娶二嫂了,那是好事,我得準備些禮物,真是麻煩。”
王大郎笑道:“哪用您準備動手呀?聖人要給您建東宮配屬官了,有他們呢。”
六郎道:“那我也得知道送了什麼。”
王大郎道:“一場婚事,要準備的可多呢,得下詔,還有給新王妃的禮服。原本他們做禮服的時候,每樣都做了些樣子,尺寸上有些出入的,得改。”
六郎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會給我配些什麼人。”
王大郎倒有分寸,一縮脖子:“這個就不知道了,反正那是您親爹,總不會對您不好的。”
這話說得挺對,六郎笑了:“也是。我等著就是了。唔,你去打聽……算了,我去阿娘那裡,阿姐一準在那裡,她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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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神佑正在跟薑氏瞪眼呢。
先是,散了會,顏神佑特意留一會兒,又拿出一份單子來給顏肅之:“阿爹,外朝官員品級等差不多都定了,這是命婦的。”
顏肅之抖開一看,好麼,外命婦的,自家親戚的誥封等等。又有後宮職事,女史,六尚等,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後妃品級根本就沒有。
顏肅之樂了,嘴都笑歪了,捏著那張紙,斜眼兒看顏神佑。顏神佑理直氣壯地看著她爹:“您看有什麼缺的沒有?”
顏肅之大笑:“再說有缺的,你該吃人了!”
顏神佑啐道:“呸!您要真缺了,咱也按古法來?您白天上朝,遲了片刻等禦史跟你噴唾沫星子等著丞相哭鼻子,晚上到後麵應卯,一年到頭不得閒,累了還得跟後宮請假?還是我給您找隻雞,後半晌往宮裡一放,它跑哪兒您就……”
顏肅之跳了起來:“臥槽!”起來就要掐她閨女的脖子,“不許胡說不許胡說!”
顏神佑揮著兩隻爪子一陣亂打:“要掐死了要掐死了,快住手啊!蠢爹!”
“你才蠢啊啊啊啊啊,你爹不是那樣的人啊!!!”
一地雞毛。
父女倆停下手,互瞪,活似兩隻鬥牛。顏神佑粗聲粗氣地道:“論理有阿娘在,我不該管您這些事兒的。可阿娘怕不好意思說,阿娘不容易的,我也不喜歡再有外人進來。不與你同患難的,想來與你同富貴,答應了,就是蠢爹了。我瞧不慣那些人,還有朝上的有些人,可大局要他們,就擱朝上唄。想成親戚,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去吧!”
顏肅之眼睛一瞪:“你做人母親的,怎麼能說粗話?不要教壞我外孫!”
顏神佑送他一枚白眼,顏肅之一擺手:“去吧去吧,將這個帶給你阿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