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作為一個德智體全麵發展的好少年,雖然在武力值方麵略遜一籌,但是此胖有一顆寬廣的心。群雄逐鹿之時,胖少年也曾夢中金戈鐵馬,馳騁天下。無奈體型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顏肅之已不原來的歸義縣令,不用兒子出去拚命,太子殿下吃虧在生得太晚。
總有人告訴他“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每當此時,六郎都有一種淡淡的苦逼感。
更鬱悶的是,他的老師們也讓他將心思更多地放到“文治”上麵來。老師們也是為了他好,也沒禁他習武,但是卻總是勸諫他“不要沉緬於武事”。李彥等想的是,顏肅之打天下,六郎治天下,如果連著兩代皇帝都打打打打打的,那大周就要維持不下去了。六郎已經跟在顏肅之身邊學過一點邊角,現在又有大家教著,對於軍事大事就不是不通,懂點常識夠用就行了。不用親自向武,那就不好了。
一片老臣心。
正處在青春期的太子殿下不像他爹,胖太子沒有中二病,他明白人家是為了他好,可是終究意難平!
胖紙就沒有人權了嗎?!人家也是男人啊!也是胸懷大誌的啊!
現在好了,姐夫回來了,提議讓他稍通武事。對此,阿胡等人是舉雙手讚同的。阿胡為人沉默,台詞都沒得幾句,心裡卻挺明白的。老實人也有自己的思量,太子太注重文官了,他們這些武將以後咋辦?蹲牆角種蘑菇嗎?
山璞上表的時候,輪到霍亥去給六郎等人上課,沒攔著。回來得知顏肅之已經大手一揮,批準了!霍亥一跳三尺高,將李彥好一通責問。問他為什麼會妥協。李彥也不是吃素的,從“為父前驅”裡看出了問題,當時回道:“天下未寧,太子是當為父分憂。”
霍亥:……mD!咱們不是已經達成共識,默認這個太子要從文治入手了嗎?你個叛徒!
對上霍亥指控的目光,李彥一點也不覺得不妥。本來麼,教導太子可是件大事兒,朝秦暮楚的不好,一意孤行就更不對了。太子是大家的,不是某個人實現自己抱負的工具。山璞說的有一定道理,李彥就覺得需要調整。
可霍亥大概是真被阿胡氣著了,氣咻咻地看著阿胡那洋洋灑灑上千字的奏本,字寫得超醜!用詞也相當地白話!有辱斯文啊!可就是表達了一個思想:太子是得知道打天下的不容易,才能跟皇帝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霍亥:=囗=!
一猜就猜著這群武夫要把他苦心教出來的斯文太子拐上邪路,這是不行的!作為教師,霍亥決定跟學生家長討論一下,順便做個家訪什麼的。
他也是到得巧了,人家一家子正在那兒玩耍呢。人頭到得也挺齊,除了在後宮窩著的,其他人都在這裡了。顏肅之父子、顏神佑一家三口,還捎帶一個八郎。就看著顏神佑揪著兒子繈褓上的係帶讓他站起來,寶寶從繈褓裡掙出兩隻手來,就想要他胖舅。
顏肅之十分羨慕嫉妒恨,酸溜溜地瞅了兒子一眼:“因為太胖,所以顯眼嗎?”顏神佑聽了就想笑,忙把兒子塞給弟弟,自己伏在山璞肩膀上笑。
胖舅舅的膝蓋好痛QaQ
山璞看他被包成個球的兒子平安著陸在六郎的懷裡,心中頗為無奈,對顏肅之道:“我怕自己年輕,教不了六郎了。”
顏肅之翻個白眼:“怕什麼,他小時候你不也教過的麼?”
山璞道:“此一時彼一時。”
顏肅之道:“有什麼不同的,自家人我才放心呢,”說完,一撈外孫,對兒子道,“你有什麼想學的,跟你姐夫說。”然後就開始擠眉弄眼逗外孫了。
寶寶看著他特彆好奇,看看外公,再看看親媽,果斷伸出手來,摳!顏神佑長得像爹,但是顏肅之比閨女眉間多了朱砂痣、下巴多了胡須,這兩處就特彆遭罪。
霍亥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寶寶這會兒不摳他外公的眉頭了,開始拽胡須了。顏肅之的髭須蓄得比較齊整了,略長,薑氏會親自為他修剪,樣子十分好看,美大叔一枚。不幸遇上了個好奇外孫,霍亥再看顏肅之,眉毛也亂了、胡子也炸開了,還在那兒傻笑。
霍亥:……
顏肅之還招呼他:“老霍來啦?快來坐,看看寶寶,可愛不?”
霍亥:……mD!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為他隻是在舊京的時候中二病,沒到登基了又犯了病!
霍亥皺皺臉皮,擠出個笑來,眉宇間儘是擔心。顏神佑等人也看出不對來了,山璞飛快撈過兒子,拍拍寶寶的背,安撫著,讓他不要亂動。顏肅之抹抹髭須,將那兩抹烏黑油亮的小胡子抹順了,問道:“怎麼?!”
霍亥見人都在,也就直來直去地說了:“太子沉緬武事可不好。”說完,還有點責怪地看了山璞一眼,寶寶正好打著小噴嚏轉過臉來。
六郎不吭聲,有點小鬱悶,顏肅之道:“我兒子怎麼能不知兵事呢?”
霍亥沉聲道:“少年人血氣方剛,易沉緬!”
顏肅之一指山璞:“你來說。”
山璞道:“我小時候養過隻虎崽,一直以為是隻山貓。”
霍亥道:“這如何能相提並論?太子是何等樣人,大家看得見,是以臣等平素教導之時是不敢有絲毫疏忽的。”
山璞搖頭道:“這是兩回事兒。”說到這裡,眼帶猶豫地看看顏肅之。顏肅之理都不理,隻管逗外孫。
山璞隻得將與顏神佑說過的話又說了一回,末了還問霍亥:“人心不都如此麼?娘子在六郎這麼大的時候,能做多少事了?公等猶以太子年幼無知麼?”六郎在一旁聽得直點頭。
霍亥:……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為你老婆是個無差彆嘴炮流,沒想到你也是。但是霍老頭能被前朝那位坑爹皇帝稱為“老禍害”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就敗退,他梗著脖子道:“難道太子現在不年幼嗎?不需要教導嗎?”
顏肅之腦子裡金光閃閃地浮出三個大字——老禍害!
老禍害自以占理,越說越慷慨激昂,問六郎:“殿下,陛下沒有教導過您軍務麼?臣等不曾向您解說過天下情勢、各位將軍麼?殿下強身健體的時候,臣等有阻攔麼?”
六郎被問得啞口無言,霍先生說的,也是有理。六郎到底是個好孩子,他尷尬地點了點頭。
霍亥繼續問道:“那殿下為什麼非要親近武夫不可呢?”
窩勒個大擦!顏神佑不乾了!武夫你妹!mD!老子全家都是野蠻人呢,再說揍扁你個老禍害啊!
山璞單手攬著兒子,輕輕拍著,對侍立一旁的封家娘子招招手,示意他把寶寶抱下去,他兒子兩隻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可千萬彆從小觀摩朝臣罵戰,以後變成個嘴炮黨。封家娘子小心翼翼地接過寶寶,悄悄看一眼顏神佑,果不其然,這位猛士正在卷袖子。
艾瑪,霍丞相七老八十的,一腳踩進了棺材裡,您彆把他打死了呀!
顏神佑也沒打也沒罵,就特彆端著架子地給霍老先生丟下一句話:“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霍亥道:“太子漸知兵事,何須親近武夫呢?”
顏神佑道:“諸賢修律定禮,是我顏家的恩人,禮樂崩壞之時,便是國家覆亡之時。軍人保家衛國,也是我顏家的恩人,沒有將士有命,就沒有大周的今天。為什麼一定要親近一個疏遠另一個呢?君子小人,在德行高低不在學問多寡更不在於他擔當何職。國家能夠沒有軍人麼?諸公坐而論道,正因有將士浴血奮戰。不知稼穡艱難,做不了好皇帝,不知太平得來之不易,也做不了好皇帝。”
霍亥被氣了個倒仰,氣得哆哆嗦嗦地走了!回去就遞了個請假條。
六郎:(⊙o⊙)!
顏肅之一直在裝死,直到此時,才對顏神佑道:“你把老霍氣狠了。”
顏神佑誠懇地道:“是呢,是說得有些過了。”
六郎覺得脊背竄涼,看看他姐,總覺得這位女士還有什麼大招沒放。
果不其然,顏神佑道:“還是讓五娘兩口子去代我致歉吧。”
顏肅之拍桌打凳,大笑出聲:“你呀!你呀!”笑成了個蛇精病!笑完了,對顏神佑道,“將你原先的想法,跟六郎說上一說罷。”
這回輪到顏神佑傻眼了,她“原先的想法”實在是太多了,不知道顏肅之指的是哪一件,經顏肅之提醒,才明白說的是軍隊的定位問題。顏神佑又組織了一下思路,對六郎道:“說白了,就一句話,絕不能輕視武人。”她早先的計劃,就是扶植一批軍功貴族出來,洗一洗浮華綺靡之風。
六郎道:“武人粗鄙,其實也是一個麻煩。”
顏神佑笑道:“那就讓他們彆粗鄙!教啊,玄衣裡現在已經沒文盲了,頂多是半文盲,至少都能讀會寫,也就做花樣文章次一點罷了。文人從來不比武人高,你不覺得,這些兵法方略,也是文明開化的一種麼?”
六郎一怔。
顏神佑道:“你站得比他們都高,就要看得比他們都全。無論文武,都是你的臣子。允文允武,兩手抓,兩手都不能鬆!不是說武人粗鄙麼?要等到他們打也打不過人家,罵也罵不過人家的時候,我看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又要人賣命,又不把人當人看,多大的臉啊?”
顏肅之乾笑道:“你消消氣,消消氣。”
顏神佑冷笑道:“真要腦子好使,於國有益也就罷了,TmD天下未定就開始爭對東宮的影響了!憑真本事爭也就算了,靠踩彆人上位算什麼本事?都Tm玩兒蛋去吧!”
顏肅之吼不過閨女,隻好轉移話題問兒子:“你怎麼看的?”
六郎道:“世易時移,不同的時候自然有側重,但是都不能荒廢了。”
顏肅之對山璞道:“你對他說。”
山璞想了想,對六郎道:“人都有私心的,這是無可厚非,世上聖賢還少的,你我皆凡人。有度就行了,文人裡也有不計得失的好人,也有沽名釣譽的偽君子;武夫裡有忠精報國的義士,也有反複無常的小人。”
六郎道:“就是要看得全麵些。”這還是我姐的總結啊。
山璞點頭。
顏肅之拍板:“你去兼了東宮詹事吧!”
山璞:臥槽!那不是要跟霍老頭當同事了嗎?
顏肅之精明得很,怎麼也不可能讓兒子隻被文官包圍不理武將,讓女婿兼任詹事,也是他的一種立場:都Tm給老子老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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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挺開心,他甚至得以組建一支自己的小小衛隊,過一過當將軍的癮。顏神佑很開心,她弟可以減肥了,為此,她明示山璞——讓我弟瘦一點,做個安靜的美男子。武將們也開心,因為老板對他們還是從心理上親近的。
不開心的就是霍亥等人了,他老人家稱病不出,顏肅之命顏靜嫻和霍白去探病。麵對侄孫:“您為什麼生氣。”這麼高難度的話題,霍老先生突然發現無言以對——霍白就是個武人,正經的從一開始就入了武將的序列的。
老頭這回是真的被氣病了!噎到南牆,還沒辦法再回嘴。六郎偷著樂了半天,還是派親姐夫去看望老師。本來麼,山璞歸順既早、功勞也大,還是親戚,但是不驕不躁,也不犯法,還約束手下,霍亥還是比較欣賞他的。但是被霍白探病這麼一鬨,他一聽說山璞來了,又氣一重。病得越發厲害了。
弄得顏神佑頗不自安,對山璞道:“我這樣是不是有些過份了?”
山璞道:“不然呢?”
好像也對。
山璞心道,老婆什麼都好,就是心有點軟。搓搓手指頭,以後有什麼下死手的事兒,還是他來吧。不想讓顏神佑在這種情緒裡沉浸太久,順口就說:“不是說要與姐妹們小聚的麼?”
顏神佑打起精神道:“是呢,吃個冬酒。可惜這裡下雪的日子少,當年……”
“嗯?”
“沒什麼。”
山璞道:“要不且等一等罷,我怕五娘那裡沒心情吃酒。霍郎叔祖病了,他們怕不得閒的。”
顏神佑道:“那便等上一等好了。”
山璞道:“正好,趁著有閒,將銀環與阿琴的事兒辦了吧。”
顏神佑一拍手道:“對。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不止是他們倆,還有阿竹她們,我留她們太久了。”
山璞笑道:“難道不是因為想與她們抬一抬身份?”
顏神佑長歎一聲:“世事難兩全。”
山璞道:“現在已經全啦!娘子隻管將禮金封好,最好再挑幾個新人聽使,不然她們怕有些時日不能當差的。”
自己侍女的事情,顏神佑總要親自過問的,尤其是嫁出去這麼多,這裡麵有一半兒懷孕的,就要耽誤事兒。不是耽誤使喚,她家奴婢還是儘夠的,而是有些事務,比如與輿部的溝通,那就是阿竹在負責,她要是休產假了,有些工作就要受影響,得提前找好替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