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倒吸一口冷氣:“方鐸?不能夠吧?”那就是個彆彆扭扭的逗比啊!說他清高吧,他又賴朝廷裡要做官兒的,官兒小了還不樂意。說他務實吧,又要跟朝廷唱反調,無論是不是對國計民生有利,他就認著舊族得高高在上,與此相悖的,哪怕於國有益,他都要反對到底。也不知道是真笨還是假傻。
葉琛道:“殿下,方鐸自姓方,李清君自姓李,他們既非師徒,更不是父子,殿下是怎麼把李清君算到方鐸名下了呢?”
山璞道:“一個舉薦,一個自己考,顯然不是一心的。”
葉琛道:“駙馬這話也錯了,臣說太子,是請太子持正,不要輕易給大臣劃分黨羽。駙馬之言,與太子犯了一樣的錯。”
他是太子老師,這樣的指責張口就來,六郎和山璞還得老實接著,都反省:“是我想岔了。”連寶寶都不笑了,跟個大團子似的窩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
六郎因為被葉琛指出對李清君不公,主持考試的時候就格外多看了李清君兩眼。在一堆高矮胖瘦參差不齊裡,李清君顯得格外的出挑。這一次考試,雖然不限定性彆,到底沒有女人來報名,考場還是男人的天下。
這些試子裡,有布衣有紈絝,人人都努力將自己修飾得整潔。布衣也要新漿洗過的,穿綢衫的就更要一些派頭。不到丁號、李彥那個檔次的“名士”,就不要妄想在太子麵前裝個疏狂灑脫的範兒了,當場被叉出去都是輕的。
顏神佑也與六郎一同出席了,她站左邊兒,葉琛站右邊兒,鬱陶並沒有出現。
六郎一點也“你們畫風怎麼跟七巧板似的?”的疑問都沒有,仿佛士庶一堂,並沒有區彆對待是一件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都是他的臣子,自然是一視同仁的。
這兩天他被葉琛抓過去狠狠又訓了一通,對於這種“犯一次錯就要被鞭屍好幾天”的教育方式,六郎已經頗為習慣了。就像他姐說的“連為你好的人多提醒兩句都受不了,以後遇到沽名釣譽、專一給你找不自在的人,你要怎麼辦?”顏神佑說完這個話,就作為學生家長的代表,專程向老師道了一回謝。還說:“我必稟明阿爹,先生隻管教訓,阿爹知道了,也隻有謝您的。”
特權階層也不容易呀!裝孫子的時候也挺多的。
正常情況下,未經允許,是不可以輕窺天顏的。換了太子和公主來了,也是一般的道理。眾生低頭行禮,垂首而立,坐到分給自己的位置上,開始答題。
一共考了三天,六郎每天都到,最後閱卷子的卻不是他一個人。乃是共同取閱。
考試的統共有三百多號人,對於戰亂之後的冀州來說,這不是一個小數目了。最終被取中的隻有三十餘人,前三名正是葉琛預計的李清君、江非、聶冕。
六郎一絲也不遲疑,便將李清君點做了榜首。江非隻居其次,最後才是聶冕。葉琛猶豫了一下,江非的卷子務實,做得卻不如聶冕華麗。然聶冕卻是合作派的代表,如果讓他居於江非之下,恐怕合作派麵上要有些不好看。怪隻怪李清君橫插了一杠子,否則聶冕取做榜首,江非做其次,倒是很好的。
六郎錄完了,傳與葉琛看,葉琛對他頻使眼色。顏神佑覺出不對來,躡手躡腳移了過來,小聲問道:“怎麼了?”
葉琛也湊了過來,順手一比劃,顏神佑便知其意。名次唄,除了頭一名,其他的都是虛的,再者說了,讓聶冕做了第二,授官上卻不一定要比江非更實惠,不是麼?
然而六郎卻堅持己見:“是非曲直,自有公論。”
葉琛道:“隻怕文士惜才,與朝廷愛材,不是一個caI。”
顏神佑掩口一笑:“我不管了。”多大的事兒啊?
有她這一句,六郎膽氣更足,一力讓江非居於次席。江非卯足了勁兒,想要在考試裡一展雄材,力壓諸生的。臨了得了個第二名,江非心意難平。斜看一眼李清君,一看就是個世家子,覺得這個小白臉一定是因為長得好看,才被拉來充門麵的。
聶冕自以頭名一定是自己,誰曾想半路殺出一個李清君,好歹也是同一個圈子裡的人,忍忍也就過去了——人家確實長得好看啊!可江非算個什麼東西?!也爬到我上麵來了?!
前三名裡,倒是有兩個不滿意的,這日子眼看要沒法兒過。六郎渾不在意,將三個都納到東宮裡去了。葉琛開玩笑道:“好歹給臣留個人呐!”顏神佑也說:“我營建新都,千頭百緒,你就忍讓你可憐的姐姐累得抬不起頭來?”
六郎道:“手快有、手慢無!”
顏神佑與葉琛默契地開始搶人。
李清君聽著個女聲的時候渾身一震,捏了捏手心,強迫自己想些彆的事情:考試這幾天伯父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現在考了頭名,回去應該是好交差了吧?姨丈應該是很開心的。這回不知道要授個什麼官。太子不至於不去新都巡視的,應該能夠跟著去……
後來稀裡糊塗地,跟著去跨馬遊街,被大姑娘小媳婦兒砸得冠兒也歪了,衣服也斜了,領了宴,再回家。直到被仆役扔到浴桶裡香湯沐浴,才回過味兒來——我竟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方鐸果如他所料,十分開心:“就是要這樣叫他們知道厲害。”連李伯父也不喊打喊殺的了,轉而叮囑他不要忘了根本,要好生輔佐太子,不要讓太子親近小人。
跨馬遊街的主意是顏神佑出的,原本就有打了勝仗就流街的傳統,人都好熱鬨,不要說娶媳婦兒引人圍觀了,就是發個喪,也要繞著村子轉一圈招人看呢。
李清君賣相很好,正好打個廣告,吸引更多的人投入到考試的大業中來。
方鐸今日也去圍觀了,深覺得這個外甥委實不錯,擅自考試本來是件褒貶不一的事情,考了榜首卻又另當彆論了。舊族覺得他爭了臉——至少不丟臉,朝廷那裡也認為他合作,前途不可限量。
方鐸便與李伯父商議:“十六郎(李清君排行)年已弱冠,也該求娶淑女啦!”
李伯父一想,也對!兩人頭碰頭,開始商議李清君的婚事了。
李清君頭腦亂亂烘烘,隻想大醉一場,到了明日,交際應酬,他是萬不能再失禮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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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來,果然收了許多拜帖,都是邀他去吃酒的。李清君推辭不得,隻得與伯父、姨丈,一一拜訪,拜訪不過來的,也要回帖。李伯父又籌劃著搬回自家宅子裡去,總邀一席,答謝方勾起,並回請諸人。
如是數日,李清君以美姿儀、擅雅謔,飛速地獲得了冀州上層的認可,連聶冕都要退後一步了。正春風得意間,接到通知——打包,跟著太子去巡視新都。
六郎這一回,不止帶了他去了,連江非、聶冕、方鐸等人一並帶了去。方鐸原本不想去的,無奈行宮那裡點了他的名字,不想去也得去了。方鐸也有些好奇的,想看看這所謂長安,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在他的心裡“女人蓋房,牆倒屋塌”,是想挑一挑毛病的。
正所謂,我整不了你,也要惡心惡心你。方鐸頗有一點有恃無恐,恃的,正是他的姓氏名望,以及席重說的“阮梅不講理,朝廷講理”。
顏神佑離開長安足有兩月有餘,再次回去,外牆還沒起出來隻有淺淺的痕跡,大明宮已經有了雛型了。六郎興奮地跳下車來,搶了匹馬,繞著城牆跑了一圈兒,跑完了,馬都累得不想動了。
六郎還開心:“我隻道昂州城已經夠大了,長安更是宏偉!等建好了,金城湯池,說的就是這個了吧?!”
冷不防方鐸給他潑個冷水:“殿下,在德不在險。天下初定,軍民疲弊,勞師動重興建樓台館閣,實非仁君所為,臣不知殿下喜從何來。”
六郎:……你怎麼這麼欠抽?!
有方鐸開了個頭兒,自然有人來補刀,不特舊族,便是一些寒門讀書人,也頗以方鐸之語為然。
理就是這麼個理,但是聽起來相當地不順耳。六郎心道,果然明君不是人乾的差使!瞅瞅他姐。
顏神佑眉毛一動,曼吟道:“山河千裡國,城闕九重門。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1
霍白嘲笑道:“有人園囿擬上林,館第僭太極,卻不許天子起深宮高牆,這是什麼道理?”
方鐸臉上一白,李清君欲為他打一圓場,六郎已經一笑置之:“方卿說得也有道理,隻是不知朝廷深意,無知者無罪。”說完,撈起外甥:“你上回說的小豆子在哪裡?”
李清君心裡發苦,覷了個機會,對方鐸道:“姨丈何必如此執拗?”說完也匆匆跟上去了,留下方鐸氣咻咻地呆在原地。過了半晌,不見有人來尋他,他自己再看這長安城,雖然還是個大工地,卻能想見建成後的盛況,心裡也有些癢,又蹓蹓躂躂繞去看。腿都要跑斷了,還沒看完,回來又生一回悶氣。
還是六郎厚道,逛了半天,命王大郎領人去尋方鐸,引回來安置,彆走丟了。方鐸自以無錯,卻丟了個大臉,直到六郎再回冀州,都沒有在眾麵前出現。
作者有話要說:小李子在家長眼裡,也是個熊孩子叻。好在熊孩子比較爭氣。
小李不是爛桃花了啦~人家真的是君子的叻,跟小七的桃花不一樣的哈!(說了我是言情苦手了……
我還是老老實實寫劇情吧!明天刷進度條!前方高能預警!
1這是唐詩啦,大名鼎鼎的駱賓王寫的。特彆有氣勢啊!
方鐸的話,原意是沒有錯的,隻是說的人態度不對頭而已。所以很多人會認同他的話。不過這不代表興建新都就不對。古人的觀點裡,宮室城垣也是威嚴的象征,所以你看戰勝的會把戰敗一方的宮殿給燒了啥的,不全是他們殘暴揮霍,而為了滅掉敵手威嚴的象征。項羽燒秦宮並不是因為他蠢,雖然他也蠻蠢的。還有南京,不知道給推了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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