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吵醒了?”、
葉生察覺到肩膀上裴亦寧的手在輕拍著自己, 抬頭看他, 果不其然就與之對視上了。
後者的目光,平淡如水。
“彆氣了。”裴亦寧說, “我早已不在乎了。”
葉生一愣,“你怎麼……?”
看他瞪大了眼睛,一副做壞事被抓包的模樣,裴亦寧淡笑, “我的係統比你的稍微高級些, 正好能收到你係統的權限申請。”
所以,方才係統的原劇情, 都是問裴亦寧的係統申請的。
葉生聞言, 竟不知作何反應,少頃,他歎息一聲, 枕在裴亦寧胸口的腦袋微蹭兩下,招來後者的輕撫後, 他才說, “我沒氣,就是心疼。”
既心疼你,又心疼太後。
還有太後那無辜枉死的丈夫,現在不知所蹤的長子。
封建王權害死人啊。
葉生頭一次深刻地認識到這個問題。
裴亦寧早就摸清了他的心思,便說“之所以不給她辦喪禮,是她自己要求的。”
他口中的她是誰,兩人心照不宣。
裴亦寧聰慧早熟, 對於早先時候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
他記得那兩人是如何在他麵前糾纏的,也記得那歇斯底裡的叫罵聲和陰狠低啞的威脅聲。還有在那滿地鮮血的背景中,她最後把自己徹底關於宮門內,對他最後說的那句,“對不起”。
“她之前的那個兒子,其實一出生,便被裴康湛掐死了。”裴亦寧垂著眼眸,遮掩了眸底的情緒,隻是微啞的聲音,還是宣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裴康湛每次給她見的,隻是他不知從哪裡搶來的嬰孩。”
“這兒事後來被她發現了,她才發瘋殺了裴康湛。”
葉生,“裴,太後她其實……”
裴亦寧接道,“我知道,她很可憐是麼?”
裴亦寧的聲音實在太過平靜,葉生生怕他多想,急忙解釋道,“太後她的遭遇是讓人唏噓,但是我更心疼的,其實還是你的。”
當他聽係統說,太後對裴亦寧非打即罵時,他整個腦袋都是懵的。
完全不敢相信,那個在他麵前一直溫柔笑著,如同一直生活在陽光底下的人,竟是生長於那般陰暗不堪的環境。
“我知道我知道。”裴亦寧似乎是真的不在乎了,反而反過來安慰葉生道,“你隻是心善罷了。”
葉生點頭,“嗯,對。”
“在你入宮前的一個冬天,她難得出了宮門來見我。”裴亦寧繼續說道,“我以為是她待悶了,隻是想出來走走,順便再與我道個歉……嗬。”
說到這裡,他輕嗤一聲,“不過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她隻是來求我,讓我在她死後,將她葬入李家,讓她與她的丈夫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
直到死,她都不承認裴康湛,亦不承認他這個兒子。
她求他原諒,隻是因為她對他的那些打罵罷了——
隨便打罵了個陌生人這麼多年,可不得道歉求原諒?
“她不承認便罷,橫豎我也不認她。”
但是他到底還是依了她最後的願望,將她葬入了李家,以李家婦的身份,那般,自然沒了太後,也便沒了屬於太後的喪儀。
隻清清白白的一個棺槨,從王宮的側門運了出去。
“不認不認。”葉生聽罷,摟著裴亦寧,然後拉過被子,將兩人嚴實地裹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熱度,“你快些休息。”
“好。”裴亦寧嘴上應著,神色卻絲毫沒有睡意,眼神清明地看著躲在被子裡,隻露出一個腦袋的人。
他到底是幸運的。
裴亦寧不敢去想,若是他站在裴康湛的位置上,會如何做。
因為如果一想,他必然會和裴康湛做出一樣的事來,對方身上那惡心的血液,同樣影響且控製著他。
想到這,裴亦寧更是摟緊了懷裡的人。
葉生在被子裡被悶了個半死,拚命地拍打著裴亦寧的胸口,聲音悶悶地說,“你想悶死我啊?!”
後者剛一鬆手,他就探出被子大口的呼吸,順便瞪了裴亦寧一眼。
有的時候吧,無知就是福。
第二日,裴亦寧早早地起床上朝去了。
葉生一人在寢宮裡待地無聊,便想去那行宮,看看那兩位傳說中的公主,是怎麼吵架拌嘴的。
這怎麼也算是一消遣了。
帶上湘鶯四人,身後又綴著四個內侍,葉生就這般出發了。
他也不坐轎,散步般徒步走了過去。此時正值春天,萬物複蘇,王宮內一片生意盎然,就連偶爾捧著的宮女內侍,都是精神飽滿,半點不見冬天的萎靡。
這般走了半個多時辰,葉生這才看到那偌大行宮的屋簷影子。
再一刻鐘後,他才算是看到了行宮的大門,以及若有似無,被春風攜帶出來的清澈女聲,猶如珠落玉盤般動聽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