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看到了堵在門前不挪步的小孩兒們。
“你們有事嗎?”
看著人畜無害的光頭叔叔睜著不帶神采的吊眼問。
眾人:“咦?呃,沒……事?”
怎麼回事。
眼皮突然狂跳,奇怪的預感來襲,鞋底卻仿佛黏在了地上,讓他們想走都無法——
“他們來了?”
出現了,多麼熟悉的嗓音。
最可怕的是,有人格外自然地接了:“啊對,來了。但是,為什麼要傻站在原地?”
接話之人當然是那位人畜無害的光頭叔叔。
緊接著,便利店的門再度打開,銀發金眼的少年走了出來。
“嗯?”
不知為何,一眼掃見的一張張傻臉,讓他挑了挑眉。
“你們在想什麼呢?”
大哥發問了:“雖然不知道——算了,懶得問,還是先把你們凍成冰雕擺上一排吧。”
如此殺伐果斷,竟僅憑借直覺,就要將還沒把心聲寫在臉上的無辜孩子儘數處決!
“沒什麼呀,埃利克,這些小朋友挺可愛的,你要對他們好點兒。”
眾人:“?!”
正待目瞪口呆之時,光頭叔叔就像沒有頭發的天使,及時阻止了大哥的暴行。
埃利克:“嘖,哪裡可愛了。行,看在你的麵子上,算了。”
光頭叔叔:“不過,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哎,他們都要去我們住的屋子玩麼?唔,夥食……看來不能……”
話音未落,A班的小朋友真的深深被這位叔叔的善良溫柔感動到了,他們爭先恐後:“沒關係!我們冒昧來拜訪,怎麼好意思讓主人家這麼費心啦。不吃飯不吃飯,嗯,我們坐一會兒就走!”
光頭叔叔點頭,看起來很不好意思:“那怎麼好……”
“沒關係沒關係。”
“哦,那好吧。”
經過了這一番對話,光頭叔叔和單純的孩子們都很欣慰,大概隻有埃利克瞥了自己的好友一眼,看透了這個男人心中真正所想:
——啊,不用花錢請這麼一群小鬼吃飯真是太好了!我們可是很窮的好嗎。
但他並沒有揭穿他。
直接介紹:“埼玉,我的好友,和我差不多強的男人。當然了,我是最強的,這點毋庸置疑。”
“還好吧,也就一般般的樣子,畢竟我不像埃利克,已經有滿大街的粉絲了。”
光……啊不,埼玉先生也回道。
“粉絲拿來有用嗎?”埃利克對見到自己就隻會尖叫的“粉絲”頗為不喜,一聽就皺起了眉:“還是像埼玉你這樣低調地做英雄,大隱於市最好。”
“不不不,你這樣更好。”
“沒覺得,你這樣挺好。”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啦,沒事,我已經習慣了。”
“安慰什麼?明知你是一個值得敬重的男人,我就不會用安慰來輕視你!”
全世界最強的兩個男人停在便利店門口,開始了互相誇讚模式,偏偏都還誇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找不出半點勉強來。
插不進話的A班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不明覺厲,又莫名感覺,這兩個人不愧是好朋友,竟給人一種極為相似的……
咦,可是為什麼。
這樣的兩個人,看上去沒有像的地方呀?
畢竟,一個是(便利店兼職打工的)成年人,一個是(脾氣古怪還格外挑剔的)矮小少年。
恕他們年少無知,隻能暗地裡奇怪,語言卻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
這邊兒不知情的少年少女都暗暗嘀咕完了,那邊兒鄭重互吹的兩人還沒能分出個高下。
實在有人看不下去了。
綠穀出久被身後不知是誰推了一把,一時沒站穩,隻能硬著頭皮,尷尬地打斷他們:“那個,不好意思,我好像聽到了……琦玉先生,能冒昧地問一下,你的英雄名嗎?”
不止是代表大家來問,綠穀出久自己也無比好奇,不問,今晚回去鐵定睡不著覺。
從小憧憬成為英雄的少年,有一個專門記錄英雄及其個性的本子,對在現下社會大活躍的英雄都頗為了解。可他對光頭的、穿黃色作戰服的英雄,居然完全沒有印象。
如果對方真的是和埃利克差不多強的英雄,那肯定不應該啊?至少也……
然而,琦玉:“啊?我不是職業英雄。”
“……咦?!”
“我隻是興趣使然的英雄啦。”
隻是把“英雄”作為愛好的男人語氣平鋪直敘,殊不知自己這番話,給以“職業英雄”作為一生奮鬥目標的年輕人們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一定要有‘英雄’這個身份,才能做英雄嗎?”
場麵一時安靜了起來。
年輕人們被明明沒有多餘含義的反問卡住了。
他們大抵是可以回答說“是”的。
因為國家的法律,學校的教育,都明確規定著,如果沒有得到許可證明,絕不能對他人使用自己的個性。
有這一層束縛,不能隨意使用個性就什麼都做不了,根本不可能拯救需要幫助的人,隻有拿到英雄執照……
不對,說到這裡,為什麼又會生出“既然如此,英雄到底代表著什麼?”這種混亂的疑惑呢?
他們還是太缺乏經驗了,也沒到能夠深刻思考這類問題的時候,被一下打懵純屬正常。
到底說來,還是埼玉此人的想法,本身就與這個英雄社會的價值觀並不相符,更不能籠統地拿到一起來比較。
最後,一行人沒有達成“去埃利克和他朋友家參觀”的目的,在便利店裡沉思著沉思者,就步伐飄忽地各自回家了。
回去之後,可能還要再翻來覆去地琢磨一陣子,再不禁一想,埃裡克的朋友埼玉先生,不知是從何處來的高人……
然而。
小鬼們飄忽而去後,他們以為的“高人”:“哈哈哈,太輕鬆了,這不就走了嘛,我還以為今晚的計劃要被破壞了。”
埼玉唰地舉起手裡一直提著的飼料袋,吆喝出聲:“我買了兩打啤酒!埃利克,不醉不休!”
“很好!”
埃利克應得相當豪爽:“煩人的小鬼都消失了,走!”
都是豪爽的男人(?),既然湊到了一起,那必然要用酒來聯絡感情了。
雖然啤酒的味道不怎麼好,但埃利克可以勉為其難將就,與認可的好友暢飲一夜,亦是逸事一場。
隻不過,在用油炸食物就著啤酒喝的暢快過程中。
“哎,我突然想起了,埃利克你之前不是說,今天還要帶你徒弟過來嗎?”
“徒弟?什麼徒弟?……哦,想起了,我好像是有個徒弟。算了算了,不用管他了,等以後再說。”
就這樣,全世界最強二人組愉快地度過了搭夥住在一起的第一個晚。
埼玉從隔壁市千裡迢迢過來,跟埃利克搭夥,並非隻是一時興起。
雖然他自己口頭上說的就是這個理由,反正他是無業遊民,在哪兒都隻能打工,還不如過來和沒住處的朋友搭夥,大家湊合著一起住。
“畢竟,我好歹還能租到房子,你比我混得還慘呢。”
“都說了隻是因為我不在意這些外物而已!”
埃利克先反駁,可其後,倒是難得沒有像拒絕其他人那樣一口拒絕埼玉的建議。
兩個男人(?)住在一起,起初是有些彆扭,但,世上沒有什麼問題,是熱熱鬨鬨喝上一晚酒不能解決的。
他們從斜陽落山開始,一邊閒聊,一邊喝酒,直到沉入遠方高樓背後的太陽再度躍入空中,方才罷休。
這是埃利克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開始,第一次喝酒。
此前那根本是糊弄人的果啤根本不算酒。
在很久以前,埃利克便有種預感,提前知曉了自己的酒量必然不錯。
他似是根本喝不醉,兩打都沒能止住的啤酒喝完,自稱曾是社會人士不可能不會喝酒的埼玉先倒下了,天色敞亮的此時,還醉醺醺地抱著椅子腿不撒手,而外表隻是少年的埃利克還好好的。
麵不紅心不跳,呼吸順暢,雙眼清明。
“可怕……酒鬼……”
抱著椅子腿的醉鬼迷迷糊糊地嘟囔。
“是你太弱了。”
聽到這醉言的酒鬼給出了犀利的批語。
這個埼玉,明明是和他不相上下的強者,喝起酒來卻一點也不強,還是和他一起喝過酒的人裡,醉得最快的……
可他都和什麼人喝過酒?
想不起來。
畢竟,這隻是一晃而過根本抓不住的淺薄印象。
朝陽之光穿過敞開的窗,悄然照射到還是狹窄了些的屋內,剛好,就在盤膝坐在地上的少年身側落足。
他的銀發還沒到照耀到,半睜的眼沒入進了房間小半的昏暗裡,卻有金芒緩緩傾瀉。
靜坐了不知多久,唯有傾斜的光柱隨時間流逝偏移。
“那些孩子,你覺得如何?”
埃利克忽然開口。
原是沒有可詢問對象的靜謐,為等多久,從旁悠悠響起的含糊聲音,便將清晨的清淨打破。
“不錯啊……都挺有精神,嗯,一點也不像你之前說的,嗝,會氣死人的樣子嘛。”
“他們都還差得遠呢。”
埃利克頓了一小會兒,似是隱晦地輕笑了一下。
不是不以為然的笑,倒像是摻雜了一絲更為隱晦的滿意,亦或是自得也說不定。
他從不輕易表達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某些誇讚的話更要極為好運才能聽到一句。看似隨意就能找到惹他生氣的點,有時候又覺得他的確很像個孩子。
可是,在沉靜下來的時候,就像真有一個不知曆經多少滄桑的長輩在這裡,目睹了那些年輕人的成長,平時嚴厲,隻有在背後才會顯出一絲柔和。
這就是名為埃利克的“少年”身上所存在的矛盾。
“所以,你要是有空,就幫我個忙吧。”
“唔。”
埼玉慢吞吞地翻了個身,精神打起來了一點兒。
主要是,埃利克居然說出了要他幫忙的話。
就算兩人還沒認識多久,琦玉也有所領悟,這個身形變得矮小的男人本質高傲之極,還討厭欠人人情,能讓他主動提出需要人幫忙的事兒,肯定不簡單。
這麼想著,琦玉不得不鄭重起來:
“你說?”
“幫我盯著這裡。”埃利克說:“我發現了,有幾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混賬,想要找我還不成氣候的小弟麻煩。”
“是麼……不過,你自己來,不是更方便?”
“我有事,要出一趟門。”